鹿鳴靠在病床上，指尖無意識地挲著遙控冰涼的外殼。

電視屏幕里，時野站在發布會現場，聲音沉穩地宣布解除婚約。

鏡頭掃過臺下記者震驚的表，最后定格在他離場的背影上。

怔怔地看著畫面，握著遙控的手微微收。

原本以為那晚病房里的對話不過是時野一時興起的表態，畢竟兩人早已走到盡頭。

此刻看著新聞里的場景，才驚覺他竟然真的會做到取消婚約這一步。

口泛起一異樣的緒，震驚如同漣漪般在心底層層開。

鹿鳴靠向枕頭，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將所有緒下。

門把手轉的聲響驚醒了，鹿鳴迅速關掉電視，將遙控塞到枕頭下。

季臨川推門而，手里拎著個紙袋。

他穿著簡單的白襯衫，袖口挽到手肘，出線條分明的小臂。

目掃過漆黑的電視屏幕，又落在略顯慌的臉上。

“在看什麼？”他開口問道。

鹿鳴扯了扯角：“沒什麼，隨便看看。”

季臨川沒追問，將紙袋放在床頭柜上：“怕你無聊，帶了點東西。”

他從袋子里取出幾本書，還有一盒拼圖：“上次聽你說想找些事做，不知道你喜歡哪種。”

鹿鳴拿起最上面那本《云彩收集者手冊》，指尖過燙金的書脊：“你怎麼知道我喜歡這個？”

“猜的。”季臨川在床邊坐下，“你總看窗外，尤其是下雨天。”

鹿鳴翻開書頁，淡淡的油墨香飄出來：“謝謝，我很喜歡。”

季臨川起倒了杯溫水，試了試溫度才遞給：“今天覺怎麼樣？傷口還疼嗎？”

“好多了。”鹿鳴小口啜飲，“醫生說再觀察兩天就能出院。”

季臨川“嗯”了聲，又從紙袋底部出個小鋁盒：“對了，還給你帶了這個，德國醫生推薦的祛疤膏，新生疤痕盡早用效果最好。”

他打開盒子，取出一支管，“我幫你涂？你手上有傷，不方便。”

鹿鳴頓了頓，垂眸看著自己纏著紗布的手腕，點頭：“麻煩了。”

鹿鳴指尖勾住袖口的松帶。

紗布層層褪下的瞬間，蜿蜒的傷口像條蒼白蜈蚣盤踞在小臂側。

季臨川垂眸盯著那道猙獰疤痕，結滾了下，棉簽懸在半空遲遲未落。

“可能會有點疼。"他聲音放低，“忍著點。”

鹿鳴咬著下點頭，手指無意識地揪床單褶皺。

季臨川的作很輕，棉簽沾著藥膏，一點點涂抹在傷口周圍。

冰涼的凝膠上皮，下意識瑟。

季臨川停下作，骨節分明的手覆上蜷起的指尖：“你可以抓著我。”

掌心的溫度過皮傳來，他順勢掰開攥的拳頭，將自己的手遞過去。

鹿鳴猶豫片刻，輕輕攥住他的手指。

他的掌心溫暖干燥，指節修長，讓莫名安心。

“好了。”季臨川纏好最后一段紗布，卻沒急著回手。

兩人指尖相，病房里一時安靜得能聽見彼此的呼吸。

午后的斜斜切進病房，在地面投下明暗界線。

季臨川將吃空的餐盒收進垃圾袋，坐在窗邊的椅子上看書。

翻書頁的沙沙聲與空調運轉聲織，他垂眸時睫在眼下投出細碎的影。

鹿鳴打量他的側臉——高的鼻梁，微抿的薄，翻書時骨節分明的手指輕叩書頁。

消毒水混著他上若有若無的雪松氣息，在空調風里輕輕浮。

“看我？”他抬頭看，眼底帶著笑意。

鹿鳴慌忙移開視線：“誰看你了，我在看窗外的樹。”

盯著玻璃倒影里晃的葉影，耳垂卻不爭氣地發燙。

季臨川不拆穿，合上書起從果籃里挑出個蘋果。

水果刀在果皮上劃出螺旋軌跡，淡青的果皮連長長的一條，垂落在垃圾桶里。

“給。”他將蘋果切小塊上牙簽，瓷盤推到手邊。

鹿鳴接過，甜脆的果在口中化開：“好甜。”

“嗯，特意挑的。”季臨川了手。

季臨川走到床邊：“要出去氣嗎？椅我已經讓護工備好了。”

鹿鳴著牙簽的手指頓了頓：“我現在可以出去？”

“當然。”他彎腰，手臂穿過膝彎，“小心點。”

醫院后花園的噴泉濺起細碎水花，季臨川推著椅碾過碎石小徑。

“累不累？”他俯問道，呼吸掃過耳際。

鹿鳴搖頭：“很久沒曬太了，很舒服。”

一片梧桐葉被風吹落，手去接，卻見季臨川已經先一步捻住葉柄，將葉片輕輕放在掌心。

兩人視線相撞的剎那，遠住院樓傳來整點報時。

鹿鳴仰頭，看見他額角沁出薄汗，發梢被夏風掀起細小弧度，莫名覺得盛夏的燥熱都變得溫。

兩人在花園逛了許久，直到暮漫過藤蔓花架，晚風裹挾著水的涼意襲來。

季臨川抬手攏住肩頭落的薄毯：“起風了，該回去了。”

椅碾過滿地碎金般的落葉，在長廊盡頭拐了個彎，檐角燈籠次第亮起，將兩道影拉得很長。

晚餐是清淡的山藥排骨湯配雜糧飯，季臨川用銀匙仔細挑出魚的細刺，才輕輕夾進碗里，自己卻三兩口迅速吃完。

餐后的病房浸在暖黃臺燈里，季臨川照舊倚著窗臺翻書，襯衫領口松開兩顆紐扣。

鹿鳴著他翻紙張的指節，終于忍不住開口：“中午就見你在看這本書，是什麼有趣的容？”

季臨川的手指拂過書脊，“這本《小王子》是我最喜歡的，中英雙語版，很適合打發時間。”

“你看過很多遍？”

季臨川點頭，聲音輕緩：“嗯，每次值班熬夜，累了就會翻幾頁。”

他頓了頓，目落在泛黃書頁上，“狐貍對小王子說，‘你為你的玫瑰花費的時間，使你的玫瑰變得重要’。”

話音落下的瞬間，窗外的晚風掀起紗簾。

鹿鳴抬頭，不偏不倚撞進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盛著比暮更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