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舷窗結著霜花，鹿鳴著云層隙里下的，直到首都機場的燈刺破暮。

拖著行李箱推開家門時，玄關積了層薄灰。

空調出風口的香薰早已干涸，彎腰解開帆布鞋帶，利落地收拾好東西。

抬眼瞥見墻上的日歷，忽然想起母親病房里那盆蔫掉的綠蘿。

鹿鳴抓起外套沖出門，樓道應燈在后一盞接一盞熄滅。

醫院的消毒水味道裹著中央空調的冷氣撲面而來時，丁覓荷正半倚在病床上削蘋果。

腳步聲傳來，下意識回頭。

看到鹿鳴的臉，丁覓荷先是一喜，隨后板起了臉。

“不是說團建只去五天？怎麼耽擱這麼久？電話也打不通。”語氣嚴肅，可聽得出來充滿了擔憂。

鹿鳴接過水果刀，果沁出的水沾虎口：“公司游艇出了點意外。”

頓了頓，刀尖進果核，“我和同事掉進海里，漂到座無人島。”

“什麼？”丁覓荷猛地坐直，“那你們怎麼……”

“島上有對老夫妻。”鹿鳴把削好的蘋果切小塊，“幸好有他們幫忙帶我們出去。”

丁覓荷攥被角，“傷沒有？”

“沒事，就是輕度水，曬黑了點而已。”

“你這孩子……算了，平安就好，平安就好。”丁覓荷別過頭，枯槁的手背抹了把眼睛，輸管隨著作搖晃。

床頭電子鐘跳九點整，鹿鳴起整理輸架：“季醫生今晚不來查房？”

“他今天調去急診幫忙了。”丁覓荷往里塞了塊蘋果，“你才落地來醫院干什麼，快點回家休息吧，我這里不用你。”

鹿鳴的確疲憊，點點頭，“好，那我有空再來看你。”

……

晨會結束，林雯將一疊文件放在鹿鳴工位上：“時氏那個收尾項目，總部要當面核對數據，你下午跑一趟。”

玻璃旋轉門映出鹿鳴的倒影，深吸口氣推開時氏大廈的門。

核對完最后一組數據、簽好確認單，鹿鳴著發脹的太走向洗手間。

從隔間出來時，宋時微正倚著墻，連裹著曼妙曲線，“鹿姐姐，來得正好，我正有事想和你聊聊。”

宋時微踩著十厘米的高跟鞋近，洗手間鏡面映出兩道影。

“你和阿野在島上，是不是發生了什麼？”

“宋小姐想聽什麼答案？”鹿鳴扯過紙巾干手，“是有，還是沒有？”

宋時微的指甲掐進掌心，訂婚戒指硌出紅痕：“別以為使些下作手段就能上位，不過是個被掃地出門的下堂妻，阿野怎麼可能會吃回頭草？”

鹿鳴將紙團準扔進垃圾桶，“宋小姐這麼篤定他不吃回頭草，又來問什麼？”

“你這麼想知道細節，不如直接去問你的阿野。”

“你！”宋時微口劇烈起伏，“別以為陪他在島上待幾天，就能舊復燃，重登時太太的位置。”

“我告訴你，有我在，你休想鳩占鵲巢。”

鹿鳴抬眼，眸冷得能結冰：“時太太的位置既然我當初能放下，現在就更不會回頭撿，你自己留著吧。”

轉時忽然頓住，回頭瞇眸盯著宋時微，“倒是另一件事我比較好奇——那個把我推下海的船員，和我無冤無仇，怎麼就突然想讓我葬海底呢？”

宋時悄然攥擺，心虛地別開視線，“我怎麼知道。”

鹿鳴冷笑，“我知道是你指使的，別裝了。”

宋時微臉一變，“你胡說什麼，沒有證據就在這口噴人！”

宋時微后退，“你自己掉海里，關我什麼事，難道還想誣陷我不？”

“警方都查不出的事，往我上潑臟水！”

抓起手包奪門而出，高跟鞋差點崴到。

著那抹倉皇消失的影，鹿鳴垂眸冷笑。

走出洗手間，看到了不站在不遠的視野。

鹿鳴垂眸徑直走過，卻被男人喊住，

“你和微微說了什麼？”時野的語氣充滿質問，“島上的事，你告訴了？”

“沒有。”鹿鳴回答得干脆利落。

時野打量著，微微皺眉，似乎半信半疑。

片刻后，他拿出手機。

“叮咚。”

鹿鳴口袋里的手機發生聲音，打開一看，是時野給轉了一筆錢。

“這筆錢足夠封你的了吧。”時野語氣冷淡，“別到微微面前胡言語，影響我們之間的。”

心口像被捅了一刀。

鹿鳴嚨發，想起三個月前，時野醉醺醺撞進家。

同樣的溫，同樣的息，清晨醒來時，他做的第一件事也是這樣扔下一疊現金，說就當買斷一夜荒唐。

“既然這麼怕知道，”著手機的指尖發白，“為什麼在島上我？”

“解決生理需求而已。”時野整理袖口，語氣淡漠得像在談論天氣，“再說島上只有我們兩個人，不找你找誰？”

“……”

哈。

原來是這樣。

早該想到的，偏偏天真地以為那一夜的親至藏著幾分真心。

到頭來，自己又了笑話。

鹿鳴強忍著眼眶的熱意，握手機，屏幕上的數字晃得眼睛生疼，“時總放心，只要錢到位了，你的未婚妻什麼都不會知道。”

轉離開，背影得筆直。

……

晚上，鹿鳴下班回家。

廚房燉著的湯冒著熱氣，門鈴聲突然響起。

季臨川穿著淺灰家居服，手里拎著鎏金包裝的禮盒：“聽阿姨說你回來了，想著來運氣，沒想到真在。”

“昨天剛回國。”鹿鳴側讓他進門，“來得正好，我剛做好飯，一起吃？”

“團建不是五天，怎麼去了這麼久才回來？”季臨川將禮盒放在餐桌上，語氣帶著的擔憂。

鹿鳴把對母親說的那套說辭重復一遍。

“竟然出了意外。”季臨川下意識打量，眉心擰了起來，“你有沒有傷，有沒有不舒服？”

“沒有，除了輕微水，就是有些曬傷而已。”鹿鳴盛湯。

季臨川看著的臉蛋，是曬黑了不，還有點紅。

“你等等。”

他折返回去，很快拎著一個禮盒回來。

“這個給你。”季臨川把東西遞給，“有個開化妝品公司的朋友送的，說白效果很好，我留著也沒用，給你吧。”

鹿鳴瞥見品牌logo，是貴婦線，沒和時野離婚前，用的就是這個牌子，知道有多貴。

忙推拒，“這太貴了，我不能收。”

“拿著吧，我媽對白不興趣。”季臨川塞進手里，“我的朋友不多，送不出去，反正放著也是浪費，不如給你。”

鹿鳴搖頭，“不行，真的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看來你不把我當朋友。”季臨川嘆氣，“你不收，我只能扔了。”

他作勢就要扔進垃圾桶。

鹿鳴忙道，“哎，扔了多可惜啊……好吧，我收下，謝謝你了。”

“不客氣。”季臨川出笑容，目和，“朋友之間，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