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數字在12層戛然而止，鹿鳴盯著季臨川家虛掩的門出的暖黃暈。

猶豫兩秒，敲響隔壁房門。

腳步聲由遠及近，金屬門鎖轉的聲響混著消毒水的清冽氣息撲面而來。

季臨川的淺灰居家服還沾著水珠，發梢滴落的水痕順著脖頸領口。

“這麼晚？”

“能借個充電嗎？”鹿鳴晃了晃自關機漆黑的手機屏，充電落在了的工位。

“進來吧。”季臨川側讓出玄關，木地板上還殘留著他走過的水痕，在暖里折出細碎的晶亮。

鹿鳴坐在布藝沙發邊緣，看他從書房屜取出嶄新的充電。

數據線接口與手機嚴合的咔嗒聲里，鹿鳴盯著墻角的電子鐘，指針即將劃過十點。

“我打算煮碗面，”突然開口，余瞥見季臨川拭頭發的作微頓，“要一起吃嗎？”

季臨川結滾著沉默片刻，才吐出個“好”字。

“你這廚房比手室還干凈。”鹿鳴打量著空的料理臺輕笑，“去我家吧，冰箱囤了速食。”

走廊的應燈次第亮起，走在前方的影被拉得很長，后傳來的腳步聲始終保持著禮貌的距離。

鹿鳴干活很利落，煮面，做湯，切蔥花，有條不紊。

廚房門口，季臨川靠著房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

很快，空氣里浮出香味。

季臨川角不自覺地上揚，眼里彌漫著溫的。

面湯的香氣漫過餐桌時，兩人之間只隔著裊裊白霧。

季臨川低頭攪面條，蒸騰的熱氣模糊了他的鏡片。

他嘗了一口，稱贊道，“很好吃，沒想到你煮面的手藝也這麼好。”

“你別夸了，說得我好像是大廚一樣。”鹿鳴被夸得有點不好意思。

季臨川喝了一口熱湯，笑道，“我可沒有夸，這是我的真心話。”

“那你可要吃干凈，最好連湯都喝掉，我才信你。”

鹿鳴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季臨川真的吃得干干凈凈。

眨了眨眼，豎起大拇指，“季醫生，國家需要你這樣不浪費糧食的人才。”

季臨川看了一眼的碗，也豎起大拇指，“你也是。”

兩人噗嗤笑出聲。

吃完了，季臨川主收拾殘局。

等他著手回到客廳，卻見鹿鳴歪在沙發里，蜷小小的一團，睫在眼下投出扇形影。

季臨川靜立片刻，輕手輕腳關掉晶電視。

藍熄滅的瞬間，月順著紗簾隙流淌在恬靜的睡上。

他凝視著微微起伏的肩頭，鬼使神差地手拂開落在臉頰的碎發。

猶豫兩秒，季臨川彎腰將人抱起。

他刻意放緩呼吸，俯時聞到若有若無的茉莉香，掌心著后背時，能覺到針織衫下的溫度。

淺的床品裹住單薄的軀，他把空調溫度調高兩度，又仔細掖好邊角。

離開時，季臨川特意將拖鞋調轉方向，確保醒來時能自然穿上。

他無聲合上房門，夜風灌進領口，卻想起方才頸間若有似無的茉莉香，像羽，輕輕撓過他封塵多年的神經末梢。

晨過紗簾在臉上投下斑駁影，鹿鳴猛然驚醒時，床頭手機正閃爍著滿格電量的提示。

鬧鐘顯示距離打卡僅剩二十分鐘，抓起充電胡塞進包里，鎖屏上滿是麻麻的未讀消息。

電梯下降時，鹿鳴對著鏡面補口紅的手頓了頓，分明記得昨夜蜷在沙發上，電視里的新聞聲逐漸模糊……

醒來卻安穩躺在大床上，連拖鞋都被整齊擺在床邊。

難道是季臨川抱回房間的？

這個發現讓心跳了半拍，直到被陳默的電話打斷：“時總今早第三次問你到了沒，讓你直接去頂層找他。”

鹿鳴推開總裁辦公室的門，檀木香混著甜膩的草莓香氣撲面而來。

宋時微正用銀叉喂時野吃蛋糕，紅寶石般的果過他角，眼睫輕著要去拭，卻在瞥見鹿鳴時驟然僵住。

“時總。”鹿鳴垂眸頷首，余瞥見宋時微攥的真擺。

宋時微臉上的甜笑僵了僵，將青瓷碗重重擱在茶幾上：“那你先忙，我出去了。”

肩而過時，鹿鳴被刻意撞得踉蹌半步，聽見后傳來高跟鞋的脆響。

穩住形，聽見真皮座椅轉的聲響。

“過來。”時野的指尖敲著投影儀遙控，屏幕上的商業計劃書泛著冷，“這些數據必須重新核算，下午的會議要用。”

鹿鳴湊近時，才發現他襯衫領口沾著宋時微的口紅痕跡。

整個上午，鹿鳴都埋首在各式資料里。

玻璃門外的腳步聲此起彼伏，宋時微踩著十厘米的紅底鞋頻繁出，咖啡杯總準停在時野手邊，文件簽字時指尖刻意過他手背。

鹿鳴對著電腦屏幕修改數據，余卻總能捕捉到那些刻意的親近。

專注敲擊鍵盤，任由那些刻意制造的聲響在后織刺耳的背景音。

直到腕表指針劃過十二點，屏幕上的數據分析圖終于完最后一個節點。

鹿鳴將修改好的文件規整地放在時野桌角，“時總，沒其他事我先下班了。”

男人指尖在鍵盤上未停，只從間溢出模糊的“嗯”。

推開門的剎那，宋時微踩著細高跟迎面而來。

鹿鳴側避讓的作被對方準預判，肩骨撞上宋時微刻意頂出的手肘，疼得睫輕。

“阿野，人家特意給你帶了北海道生巧……”

門在后合攏，宋時微的撒聲被隔絕。

鹿鳴低頭拍了拍西裝外套上并不存在的褶皺，電梯鏡面映出蒼白的。

午休剛過，時野的影出現在辦公區。

“準備下，三點跟我去會議室開會。”他目掃過攥著咖啡杯的手，轉時黑西裝下擺帶起一道冷冽的風。

會議室投影閃爍，合作方突然提出數據質疑。

時野將文件甩在桌面，“改完再走。”

鹿鳴垂眸掃過批注欄里刺目的紅痕，認命地嘆了口氣。

等按照時野的要求修改好，落地窗外的暮已徹底吞沒最后一天，地鐵運營時間表上的末班車標識早已熄滅。

時野扣著袖扣走出會議室，見立在走廊盡頭，漫不經心道：“順路送你。”

鹿鳴看著打車件界面不斷跳的“預計等待1小時”，指尖在“取消訂單”按鈕上懸停兩秒，最終按滅屏幕。

仰頭與他對視，睫在眼下投出細小的影：“謝謝，麻煩您了。”

陳默發車子時，鹿鳴輕聲報出地址：“翡翠灣。”

后視鏡里，時野挲著袖口的銀扣，翡翠灣的房價數字在腦海中浮現。

那是需要驗資千萬才能看房的頂奢公寓，門系統嚴格，能住的非富即貴。

更重要的是，他清楚記得每個樓層都是獨立電梯戶的雙拼格局。

這樣的配置，總穿著平價襯衫、連咖啡都只喝速溶的鹿鳴，究竟是如何住進這種頂級公寓的？

車子停在翡翠灣大理石門廊前，鹿鳴道過謝便快步離開。

時野盯著單薄的背影消失在單元門，沒有急著讓陳默發車子。

五分鐘后，悉的影出現在門，季臨川修長的手指在應區停頓兩秒，與鹿鳴消失在同一部電梯。

沒過多久，十二層的落地窗亮起暖，而另一扇并排的窗，也在同時亮起了燈。

他忽然想起上個月剛搬家那天，背景音里傳來的男聲……此刻與季臨川溫潤的聲線漸漸重合。

時野收回目，指尖無意識挲著鋼筆刻紋。

玻璃幕墻倒映出他繃的下頜線，夜將緒盡數碎在深不見底的瞳孔里。

陳默過后視鏡小心翼翼開口：“時總？”

車載香氛縈繞的閉空間里，他聽見自己說：“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