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緋霜后退了兩步,輕而易舉地就離開了這個擁抱。
陳宴垂下雙臂,認真地看著:“我的激是真的。”
葉緋霜說:“陳老爺子是個好,我相信無論是誰知道他有難,都會愿意幫一幫的。”
好……好有好報,好吉人天相。
陳宴說:“我也會做一個好的。”
葉緋霜當然不懷疑這點:“嗯!”
“祖父以為他不行了,托愿于我。我亦在祖父床前立誓,會努力做一個好,萬死不辭。”
“啊……”葉緋霜恍然大悟。
難怪前世的陳宴總是問:“霏霏,你覺得我是個賢臣嗎?你覺得我是個好嗎?”
那時還不解,他是不是賢臣、是不是好,應該由圣上、他的同僚、萬千百姓來評判,問一個屁都不懂的外室做什麼?
現在看來,因為他在陳老面前立過誓,所以這一志向為了他的夙愿與心魔,他需要認同。
陳宴又朝走近一步:“如果我做一個好,你能不能……”
……對我態度好一點?
話到邊,陳宴又問不出口。
他現在糾結、迷茫、不解、懼怕、又愧悔。
心中五味雜陳,他握了雙手,指甲在手心掐出一個個印子,以刺痛來給自己壯膽。
他深吸一口氣:“五姑娘,我夢……”
“阿姐!”
將要說出口的話被打斷,好不容易積累起來的一口氣頓時散了,怎麼都聚不起來了。
葉緋霜轉,看見蕭序:“你怎麼來了?”
蕭序走到邊,目森冷地瞪著陳宴:“阿姐,他纏著你不讓你走?”
大有一副葉緋霜說“是”,他就和陳宴決一死戰的架勢。
“沒有,我們說了兩句關于陳老的事。”葉緋霜又問了一遍,“你怎麼來了?”
蕭序抬起下,驕傲又得意地說:“我和老禿驢一起來的。不然你以為老禿驢怎麼來得那麼及時?多虧我找到了他!”
葉緋霜笑起來:“這樣啊,那多謝你啦!”
陳宴有些意外,也說:“多謝。”
“用不著。”蕭序冷冷道,“我阿姐想救你家老頭,我才搭把手。否則我才管不著。”
“很晚了,走了走了。”葉緋霜用胳膊撞了撞蕭序。
陳宴說:“我送你們出府。”
蕭序:“不勞煩。”
葉緋霜也說:“是啊,不用這麼麻煩,你回去陪你祖父吧。”
陳宴是個禮節無從挑剔的人,雖然被拒絕,但是他該送還是要送。
葉緋霜和蕭序走在前邊,陳宴落了兩步跟在后。
路過一個荷塘,只見上邊圓葉遍布,夜風吹來陣陣荷香。
荷塘中心有一涼亭,葉緋霜目力極佳,看見這個亭子“醉花”。
以詞牌名做亭子名,蠻風雅的。
葉緋霜:“咦?”
蕭序忙問:“阿姐,怎麼了呀?”
“忽然覺這里有點悉呢。”葉緋霜說,“就像我來過似的。”
蕭序立刻說:“這是陳府宅,你不可能來過的。”
“嗯嗯,的確。”葉緋霜點頭,“你有時候會不會有一種覺,就好像曾經見過某個場景,經歷過某件事?”
蕭序:“沒有。”
葉緋霜:“好吧。”
陳宴一路沉默地把二人送到了陳府門口。
高聳華麗的門檐下掛著數盞風燈,將門前這一塊地方照得亮如白晝。
葉緋霜朝陳宴隨意擺擺手:“走了啊。”
陳宴著他們離開的背影,忽然見葉緋霜轉過頭來,朝他笑喊:“陳宴,記住你說的,要做個好啊!”
他正準備答是,忽聽夜風過耳,萬籟俱寂,他們的背影已經消失在了街角。
是他出現了幻覺,并未回頭。
璐王妃和寧衡下榻的客棧就是上次葉緋霜來潁川時住的那家,距離陳府并不遠。
蕭序當然也住了這一家。
剛進屋,他的仆從云樾就拿出一封信箋:“二殿下來信了。”
“煩。”蕭序很嫌棄地接過,“每次的信都又臭又長,全是廢話。”
云樾說:“這次應當不是。”
還真不是,他的弟弟燕頌最后一張紙是封求助信:
“兄長,廣川府賑災糧貪墨一案已經查明,涉及員二十一人,其中四位為昔年東宮舊部,包括太子太傅文閣老。朝中多有求之聲,從輕發落。弟愚鈍,恐嚴懲寒老臣之心,又恐寬縱損律法威嚴,兄指點迷津。”
云樾開始研墨,見他家殿下這次的回信不再是“給錢”,而是一個碩大的:殺。
蕭序又在另一張紙上洋洋灑灑地寫:
民以食為天,糧等同天。既然如此,就送他們去見真正的天。牽涉人員,無論大小,弟可盡誅之。
云樾把信封好,于窗口打了個唿哨,很快飛來一只雪白的海東青,云樾將信筒綁了上去。
放走海東青后,回頭一看,他家殿下又開始翻他那個寶貝盒子了。
蕭序一張紙一張紙地翻過去,終于找到了他想看的那張。
看清紙上的字后,他的面有些白。
果然,阿姐的覺不是空來風。
只見紙上以蕭序的口吻寫了一段故事:
陪阿姐到潁川陳府看陳宴。
陳宴以數壇千日春,于醉花亭接待我二人。
看陳宴的樣子,回陳府后過得不錯。這下阿姐可以放心了,省得總是念叨他,擔心他過得不好。
酒過三巡,阿姐忽然問:“要是沒有那些意外,你們在各自家里好好長大,你們希自己為一個怎樣的人?”
陳宴想了想,答:“想做一個品行很好,才學很高,被很多人喜歡的人。”
阿姐招貓逗狗的惡趣味又上來了,眉弄眼地問陳宴:“想被很多人喜歡呀?”
陳宴忙道:“不是那種喜歡,就是……不被討厭就好了。”
阿姐哈哈大笑,寬他:“放心吧,你這張臉,加上你的品行家世,喜歡你的人怕是要從潁川排到京城去,不會有人討厭你的。”
陳宴這個不爭氣的東西頓時紅了臉,讓人沒眼看。
我對阿姐說:“阿姐希我做什麼樣的人,我就做什麼樣的人。”
阿姐道:“我希你們做明君、賢臣。”
“那阿姐呢?”
“我呀,我要做良將,做大昭第一個將軍!”阿姐拿著酒壇,敬亭外明月,“與諸君一道,共衛太平盛世!”
我最喜歡看阿姐這種意氣風發的樣子了。
不過我才沒興趣做什麼明君,我要永遠陪在阿姐邊。
千里江山有什麼稀罕?我只想要阿姐邊的方寸之地。
陳宴說,他很快就要進京了,家里為他安排了職。
“很好啊。”阿姐替他到開心。
陳宴說得很鄭重:“我會努力做一個好,再努力做一個賢臣。”
阿姐說:“我們都相信你。”
夜深了,與阿姐離開陳府,陳宴送我二人至府門口。
阿姐走出幾步,忽又回喊道:“陳宴,記住你說的,要做個好啊!”
陳宴鄭重點頭,鏗鏘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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