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 70 章 從此，不再是一個人了……

主臥的門虛掩著, 房間裏的加嗡嗡作響。

賀瓷靠在床頭，陪著躺在懷裏的兒一起看小寶寶的圖畫書。

已經十一點多了，原本早就到了糖豆睡覺的時間, 但現在依舊是活力滿滿。

捕捉到窗外傳來的鎖車聲, 賀瓷眉心一跳, 將耳朵都豎了起來。

隨後是開門聲, 裴寂和管家的談聲，不知從何而來的張讓的呼吸都有些紊，聽到腳步聲越來越近, 收回了視線, 假裝專注于眼前的畫冊。

腳步聲在門口停頓了幾秒之後, 逐漸遠離。

他不進來嗎？賀瓷心神微滯, 高高提起的心髒又砸了回去。

糖豆這段時間詞彙量激增, 對著書冊上的圖片絮絮叨叨, 嘰裏咕嚕將圖上的故事編得天花墜。

雖然年紀雖小, 但專注力卻一直都很強，沒有注意到爸爸已經回家了，也沒有意識到媽媽百轉千回的緒。

賀瓷突然覺得有些冷, 將懷裏的兒抱了些。

這幾天裴寂給帶來的落差，像是強酸一樣腐蝕著的心髒，灼得生疼, 又像是咽了一口鮮榨的檸檬，滿口的酸。

大概二十分鐘之後, 裴寂推開了主臥的門。

看見他尚且泛著氣的發，鼻尖嗅到了客房浴室裏那瓶沐浴的青檸香，賀瓷抿了抿。

“爸爸！”見了裴寂，糖豆開心地朝出了雙手, “抱豆豆！”

糖豆胖了點，臉也圓了不，穿著白的絨睡，像是一顆小湯圓，裴寂輕笑一聲，彎腰將從賀瓷懷裏抱了出來。

裴寂舉著在頭頂“飛”了一會兒，小朋友快樂的笑聲在房間裏回。

糖豆很喜歡這樣被舉高高，但賀瓷沒有裴寂那樣的臂力，撐不了太久，見兒笑得這樣開懷，賀瓷的眼角也泛起了淡淡的笑意。

在這一刻，他們好似千千萬萬普通的一家三口。

妻子和孩子在等待晚歸的丈夫。

裴寂抱著孩子側過，看見賀瓷正對著他們淺笑。

穿著一白的長袖睡，籠罩在昏黃的影下，得像是一幅油畫。

裴寂的呼吸微滯，一陣長久又無聲的對視。

爸爸的作停了下來，這會兒糖豆終于發現了二人的不對勁，的視線在兩人的上流轉了一番，撅著說道：“爸爸也抱抱媽媽呀。”

見二人都沒靜，著急地從裴寂的懷裏下來，扯著他的角往床邊走去。

孩子猝不及防這麽一句，讓賀瓷臉上的表一僵，張了張，卻又不知道此時應該說些什麽，指尖攥了被子。

裴寂單膝跪在床上，彎下腰，將賀瓷圈進懷裏。

上淡淡的香味瞬間充盈了鼻腔，讓他的眼眶有些發酸。

時隔將近半月，他再次到了賀瓷的溫。

小孩子不懂大人之間的事，他不是不能糊弄過去，但還是想要抱一抱。

掌心輕輕了的蝴蝶骨，只覺得硌得慌，又瘦了。

賀瓷繃的子很僵，像是在抗拒他的懷抱。

裴寂的心頭微，很快就松開了手，說道：“這段時間你一個人帶兒，辛苦了。”

賀瓷輕輕搖了搖頭，家裏有保姆有育兒嫂，就只是下班之後陪陪孩子罷了。

和別人家調皮搗蛋讓人頭疼的熊孩子相比，糖豆簡直就是小天使，給帶來的只有藉。

這孩子最難帶的那三年都是裴寂在帶，現在只不過帶了一周而已。

“爸爸。”

糖豆晃了晃小腦袋，拍了拍床，想讓裴寂也上床來。

父母并肩在床上坐著，糖豆卻是非常不滿意兩人之間的距離，扯著裴寂的手，讓他離賀瓷近一些，然後再將他的手搭在賀瓷的腰上。

最後，自己再滿意地坐進了賀瓷的懷裏，振振有詞地說道：“豆豆看畫片，爸爸媽媽都是這樣子給寶寶講睡前故事的。”

賀瓷頓時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擺，二人靠得極近，偏頭，甚至能到他清淺的呼吸。

一直著背坐在床上太難了，賀瓷悄悄放松了一下子，朝著後靠了靠，到裴寂原本虛握拳擱在側的手放松了些，搭在了的腰側。

糖豆將擱置在桌上的一個小木箱抱在懷裏。

還不等賀瓷阻止，糖豆就對裴寂說道：“媽媽說，這裏有豆豆小時候的一些照片，豆豆說，等爸爸回來一起看。”

前幾天賀瓷帶著糖豆去探了一個剛生小寶寶的朋友，回來之後，孩子便問，豆豆剛生下來是什麽樣子的，是不是和小妹妹一樣像小猴子一樣。

母倆一起翻過糖豆小時候的照片，但裴寂把糖豆抱回來的時候已經三個月了，三個月的糖豆雖然瘦瘦小小的，但卻白淨可。

孩子提了要求，賀瓷就去自己的公寓把那個上了鎖的箱子帶了回來。

在將孩子給之前，將和裴寂的所有回憶都封存在了這個箱子裏，包括孩子。

孩子眼地看著，雖然賀瓷不知道該不該讓裴寂看到這些，但還是心一橫，輸了碼。

好在在公寓的時候就把和裴寂有關的東西拿了出來，這裏t面只剩下糖豆的照片。

罷了，畢竟他是孩子的父親。

自懷孕兩個月兩人分開，到孩子三個月二人重逢。

在他沒有參與過的這將近一年的時間裏，他心中也一定會有憾的吧。

箱子打開，最上面的那一張就是懷孕時第一張B超照片。

已經能很明顯看出一個小人的廓了，寶寶躺在那裏，裏吐著泡泡。

糖豆第一次見到這種圖，哇了一聲，出手指了指，問賀瓷：“這是寶寶嗎？”

“對，”賀瓷很輕地笑了笑，“這是寶寶的第一張照片。”

思緒回到了那年的春末夏初。

躺在産檢室的床上，正對著的那面牆上有一個晶屏，顯示了B超圖像。

偏頭不去看，視線一直落在窗外，看明的，看掛滿了繁花的枝頭。

“恭喜你，是個漂亮的孩子。”

醫生笑瞇瞇地對賀瓷說，眼神示意去看掛在牆上的晶屏幕上的B超圖。

這個國家可以告知胎兒的別，醫生得知這是第一次做B超，非常心且熱地恭喜有了一個兒。

是個小姑娘嗎？

賀瓷的眼皮了。

四個月了，但的肚子還很小很小，站著幾乎看不出小腹那個微微鼓起的弧度，只有躺著的時候明顯一點。

自從離開倫敦後，緒一直不佳，食不振晝夜顛倒，自然而然地將未能按時報道的生理期歸咎于的緒和水土不服，沒想到，一個脆弱的小生命已經在的紮了。

在這個陌生的國度，唯一的家屬在的肚子裏，産檢室是朋友陪進的。

朋友被那個小小的人可得跳腳，一直在喊著“so cute”。

賀瓷沒忍住，飛速地朝著屏幕上看了一眼，又像是被灼到了視線，很快地挪開了目。

害怕自己如果再多看一秒，都會留下此生難以忘懷的印象。

朋友一直在和醫生談著，時不時發出一聲驚嘆。

相比之下，懷孕的賀瓷倒是沉默地有些異常了，倒顯得像是一個局外人。

大概是覺得肚子上抹著的耦合劑讓很不舒服，的視線停在隨著的呼吸輕微起伏的小腹上。

過兒一會兒，說出了和整個檢查室格格不的話：“如果不想要的話，什麽時候可以進行手？”

醫生還在找胎心，尚未來得及回答，一陣活潑有力地心跳聲就回在診室。

賀瓷心頭瞬間湧起一陣酸，側的手很用力地握拳。

“很健康。”

醫生先告知了賀瓷胎兒的一些況，然後在這陣健康有力的胎心聲中，公事公辦地告知如何預約流産手。

朋友雖言又止，但也明白不要輕易介別人因果的道理，只是嘆了一口氣，并未多加勸阻。

出院後，被父母忽視了四個月的孩子開始極力彰顯自己的存在。

賀瓷回到酒店的第一天，吐到胃痙攣。

無力地靠在浴室的瓷磚，掀起服看了眼肚子，手了小腹，算是和這個孩子第一次打招呼：“別折騰了，後天就要進行手了，我們再相安無事地一起待兩天，好嗎？”

“都說孩子是在天上選的父母，不知道我哪點讓你看上了，是我對不起你，但是我實在沒有辦法讓你來到這個世界上，希你之後可以遇到更好的媽媽。”

的聲音很小，自己也說不清是希讓孩子聽到，還是不希讓聽到。

裴寂，父母……和這個孩子之間有太多太多的阻礙，聰明人應該選擇最穩妥、最方便的解決方法，不是嗎？

裴寂總是要和別人結婚的，那這個孩子算什麽？私生嗎？

怎麽會讓自己的孩子當私生？

靠著牆緩了一會兒，突然，小腹一陣劇烈的刺痛。

賀瓷蜷起子，手摁著肚子，想要忍過著一波痛楚。

差點流産，孩子現在本來就還不穩定。

不知道是因為背後的瓷磚太冷，因為太疼，抑或者是別的原因，賀瓷的眼眶紅了紅。

雖然對自己的決定格外堅定，但手的前一天晚上，還是失眠了。

國尚在白天，賀瓷拿過床頭櫃上的手機，賀瓷打開朋友圈想看看在國的家人朋友都在做什麽。

陳藹和賀軍華又去旅游了，找了同行的朋友給他們拍了很多游客照。

陳弘新在家族群裏發了一張照片。

賀苑已經到了孕晚期，著肚子工作，兒在一旁鬧。

賀苑什麽時候能夠允許別人在工作的時候打擾呢？記得自己小時候十有八九都是要被拎出去的啊。

大家都有歸宿，幸福快樂。只有一個人孤零零的，邊的朋友看似不，但卻不知道可以向誰吐此刻的苦悶。

倏地，到肚子裏很輕微的靜。

像是小金魚在吐泡泡，又像是小蝴蝶在扇著翅膀。

手機沒拿穩，砸到了床上。

賀瓷的手放在肚子上，蜷著子，屏息凝神，一都不敢。

過了幾分鐘，又一次到了孩子的靜，是那樣輕微，卻又是那樣不容忽視。

長夜漫漫，就只有這個小家夥陪伴著自己而已，仿佛是在告訴，從此，不再是一個人了。

或許是在激素的影響下，心的所有緒都被無限放大。

賀瓷的眼淚順著眼角流下。

被子裏輕微的泣聲逐漸轉變為放聲大哭。

在這個晚上，有地違背了父母的意願，決定留下了這個和裴寂有關聯的孩子。

就當一個人的孩子就好。

後來，賀苑來黎找，質問為什麽要留下這個孩子時。

直愣愣地看著姐姐，問道：“我為什麽不能要有一個能陪在我邊的家人？”

三年後的這一刻，終于讀懂了賀苑當年眼神中的難過與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