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市中心通擁堵，裴寂注意到這并不是回去的路線，問道：“這是去哪兒？不回去嗎？”

“哎呀，忘說了。”邱航拍了拍腦門，“本來剛才想和你發條短信，又怕打擾到你工作。”

“去營燒烤，們已經帶著孩子們出發了，我們直接去營地彙合就好。”

看見不遠有個花店，裴寂說道：“找個臨時停車位吧，我去前面的花店買點東西。”

別的東西賀瓷不會收，買一束花就當過了這個紀念日了。

畢竟是賀瓷回來的第一個紀念日，他實在做不到當作無事發生。

賀瓷現在無法對敞開心扉，但可以等，哪怕是用餘生。

邱航欣地點點頭，覺得自己昨天說得話多還是起到了點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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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瓷補了個覺，醒來時已經九點多，另外半邊床已經涼了。

看著那個沒有毫褶皺的枕套，賀瓷懷疑昨晚裴寂就沒睡在這裏。

糖豆早已起床，在一樓和陳夢州一起玩玩，見到賀瓷從樓上下來，很高興地喊了聲：“媽咪～”

賀瓷同打了聲招呼，隨即同一旁的陳安禎對視上，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抱歉，我起晚了。”

昨天不知怎麽就睡著了，結果鬧鐘也忘記定。

頭一回在別人家裏做客，就睡到了日上三竿，賀瓷的臉都微微發燙。

“沒事兒，老裴特意叮囑我看著點糖豆，讓你多睡會兒。”陳安禎和善地沖笑笑，“我們今天去營，好嗎？孩子們都想去。”

“好，”賀瓷點點頭，“你們安排就好。”

明的周末，營基地人不。

們搭好帳篷坐在椅子上曬太，等著裴寂和邱航過來彙合。

兩個孩子就蹲在前面的草地上玩著玩。

賀瓷微微閉上眼睛，讓自己充分沐浴在冬日的暖之中。

過去的這個月，接連經歷可以使人生顛覆的轉折，時常覺得自己是一株在暗的角落裏生長的植株。

當讓自己的臉頰一寸寸發燙時，到了久違的幸福和平靜。

耳邊傳來了陳安禎含笑的聲音：“裴念慈，念慈，真好聽。

“昨天聽你說了自己的名字之後，我總算知道他為什麽給小糖豆取這個名兒了，之前我們怎麽問，他都不說。”

“我知道！”糖豆一邊玩，還能一邊聽大人聊天，“就是想媽媽的意思！”

陳安禎哈哈笑了兩聲：“小機靈鬼。”

被阿姨誇了的糖豆很開心，趴到賀瓷上，下擱在了的膝頭，大眼睛忽閃忽閃的，聲氣地說道：“我還知道為什麽是糖豆哦。”

白皙的小臉被太曬得有些紅，賀瓷撥了撥的臉頰，問道：“為什麽呀？”

對糖豆小名的來源確實好奇。

當年一直沒從父母離世的打擊中走出來，沒顧上給孩子取名，幾個月的小嬰兒一直被和賀苑“寶寶”。

決定把糖豆送回裴家之後，告誡自己不能再和這個孩子有更多的連接了，的小名是什麽，大名取什麽，都是裴家要心的事。

“因為爸爸說，我是甜。”

孩子太小，語言表達能力有限，但從這只言片語中，賀瓷也能到裴寂對這個孩子的珍視。

賀瓷了被太曬得有些發燙的頭發，心中五味雜陳。

閉上眼睛，還能想起裴寂第一次見到糖豆的畫面。

那個泰山崩于前而不變的男人雙手微微發著抖，不知道要怎樣去抱豆腐一般的閨。

也記得讓裴寂帶著孩子去做親子鑒定時，裴寂眼底的傷。

當年的麻木到仿佛失去了知這些緒的能力，現在想起來，只覺得心髒都在泛酸發疼。

陳安禎回答著糖豆的話，緩聲道：“因為你的爸爸覺得，你是他支撐他在這個世界上繼續走下去的力量，是他苦生活裏的一顆糖。”

三歲的孩子聽不出這些話裏的沉重，只是覺得別人在誇，糖豆有些地笑了笑。

“豆豆！”陳夢州在舉著玩在不遠召喚。

糖豆很快就重現跑到了的小夥伴邊。

見賀瓷微微失神的模樣，陳安禎有些坐不住了。

昨天睡前丈夫神凝重地回到房裏，在的追問下，邱航才說了裴寂找他喝酒的事。

和裴寂從小就認識，邱航是裴寂本科時關系最好的朋友，他們夫妻倆是裴寂和賀瓷這些事為數不多的知者。

當年……

陳安禎說道：“裴寂那些年過得確實不容易，當年你因為父母的離世而自責，裴寂也曾無數次因為你的‘離世’而苛責自己。”

聽見陳安禎這樣說，賀瓷有些詫異地扭頭看向。

想起當年的事，陳安禎的眼眶也有些潤，有些話裴寂不說，就由說吧。

“那時候的他喝得天昏地暗，和我們說，他當初不應該放你離開的，就算你會恨他一輩子，總比現在丟了命強。

“邱航、斯瑞和其他幾個朋友寸步不離地守著他，如果沒有糖豆，他可能……之後是糖豆查出了心髒病，他才意識到有一個比他更可憐的孩子需要他的庇護和照顧，這才逐漸振作起來。

“在他的心裏，糖豆不僅是你留給他的唯一的孩子，更是你生命的延續，當年他從你住的那個房間裏走出來之後，就給兒取了小名和大名。

“其實我們都知道，那幾年他只是看上去恢複正常，裏已經隨著你的離開掏空了，沒日沒夜地工作，找不到生活的支點和意義，怎麽能說是正常呢？”

關于離開的三年裏裴寂的狀態，傅斯瑞在不知道的真實份時，只是提過一。

第一次這樣詳細地聽到這些事，賀瓷只覺得有一把小刀，一下一下剜著心上的。

一直到恢複記憶，從未想過，這三年的時間裏，裴寂一直在痛所痛。

就像別人無法理解，把父母的離世怪在自己上，甚至想結束自己的生命。

淚珠搖搖墜，賀瓷說道：“當年，我以為他和你訂婚了。”

陳安禎真誠又坦誠，也說出了藏在心底的話。

陳安禎愣了一下，音調拔高：“怎麽會？我一直把裴寂當作弟弟，我和他是沒有緣關系的親人，我和我的丈夫也是通過裴寂認識的。”

的父母很早就離婚了，後媽苛責，父親嚴格，從沒到真正意義上的親。

裴寂同是從小父母離異，他們一同長大，相比于後媽生的那兩個兒子，裴寂才更像是的弟弟，他們無數次分過喜怒哀樂。

難怪，昨天見到賀瓷的第一眼，就覺得對方對自己有不知從何來的戒備和抗拒。

賀瓷出食指，抹掉了眼角的淚水。

“第一次，是我從新聞上看到的視頻，裴知源先生住院後，他的書回應裴氏一系列問題時提到的。”

其實當初在國外時，本就沒有看財經新聞的習慣，當年外公外婆得知了和裴寂的，直接從國飛到國外做的思想工作，還給看了這段報道。

“第二次，是我偶然從報道上看到的。”

賀瓷低頭，就像兒還在裏那樣，了小腹，嗓音低沉，“那時候，我懷孕七個月，當年我實在氣不過，緩了一個星期還沒緩過來，注冊了一個新郵件，祝他新婚快樂。”

後傳來一聲有些沉悶的微響。

像是有什麽東西掉在了草坪上。

隨著糖豆揮手喊爸爸的聲音，賀瓷緩緩回頭。

首先映眼簾的是地上的一束黃玫瑰，豔滴的花瓣上帶著水珠，折著冬日的。

黃玫瑰的花語，為道歉。

視線逐漸向上，對上了裴寂的眼神。

怔忡、挫敗、沉重、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