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 第 章 我都想起來了,全部,所……
天臺的風很大, 裹挾在其中的細細的雨冰涼地往臉上拍。
冬末春初,賀瓷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睡,卻毫覺不到寒冷。
很喜歡落日, 決定要將一切結束的這一刻, 卻突然意識到, 自己似乎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好好擡頭看看天空了。
可惜了, 今天天氣好糟糕,注定是看不到。
所以,不用等到晚上了, 就現在吧。
風將的長發從瘦削的肩頭揚起, 賀瓷垂眸看向腳下, 這棟房子在小區最裏面, 站在建築的背面, 平時幾乎沒有人經過, 就算從這裏跳下去, 也不會殃及無辜。
視線再往外挪挪,便是繁華的城市中心,車水馬龍, 行人和車輛都變了很小的小點。
大家都在很努力地工作,生活,但卻堅持不下去了。
對而言, 再往前一步,不是萬丈深淵, 而是解。
的這幅□□已經無法承住沉重的靈魂。
細細回憶這幾個月,大腦似乎自屏蔽了一些事,又或者是因為抑郁癥變得渾渾噩噩,很多事都記不太清楚了。
只有無邊無際的黑暗和哭泣。
的, 的孩子的。
實在厭倦了,自私地想要求得解。
聽說像這種不惜自己生命的人死後也要被懲戒。
沒關系的,想,做錯了那麽多事,本就要下地獄的。
“小瓷,”後突然傳來了賀苑撕心裂肺的哭喊,“不要站在那裏,你快過來!”
賀苑的大腦一片空白,害怕自己貿然過去會刺激到正在崩潰邊緣的賀瓷,只能給家裏的保姆發消息,讓報警,再讓馬上把賀瓷的兒帶到天臺上來。
自從發現賀瓷有輕生的跡象後,家裏的窗戶全都封死了,家裏的人流守著賀瓷。
繁忙的工作加上為賀瓷的狀態憂心,已經整整兩天兩夜沒合眼了。
剛才只不過趁著賀瓷睡著的時候小憩了幾分鐘,沒想到賀瓷竟然會一個人跑出來。
賀瓷表麻木地回頭,看見姐姐到站都站不穩,扶著一旁的牆壁,淚流滿面。
賀苑來了。
也好,剛才還在想沒機會和姐姐好好說上幾句話。
“姐,”賀瓷的聲音被風送到賀苑的耳邊,“對不起,請原諒我這個自私又懦弱的人,我沒有辦法為自己的錯誤贖罪,也沒有辦法承擔起一個母親的責任。
“你給裴寂打電話吧,告訴他,他還有個兒。但是如果這個孩子你想要的話,養在你的名下也可以,別告訴世,以後讓做你的孩子。”
“小瓷,你沒有做錯任何事,也不需要為所謂的錯誤贖罪,”賀苑朝張開了手臂,“聽話,快過來,穿那麽一點是不是很冷?過來讓我抱抱你,好嗎?”
賀瓷笑了笑,淚水模糊了視線,又往前走了半步,腳尖抵在天臺的邊緣。
再次道歉:“對不起啊,是我對不起你,活著的時候一直麻煩你,還害你失去了父母,離開這個世界上還要讓你替我善後。
“如果真有下輩子的話,如果你還想見到我的話,我想做一只姐姐邊的小貓咪。”
天臺的門被人推來,保姆抱著一個嬰兒出現在了天臺上。
就算撐了傘,還是免不了有雨水拍在嬰兒細膩的皮上,小孩子覺得難,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聽到兒的哭聲,賀瓷的心頭發。
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個願想要留給的孩子。
這三個月以來,幾乎沒有盡到一位母親的責任,日後也無法為的孩子撐傘了。
希兒在之後的人生道路上,可以淋點雨。
“賀瓷!”見一點話都聽不進去,賀苑厲聲喝道,“如果你今天從這裏跳了下去,我就抱著你的兒一起跳下去跟你作伴。
“你總說父母因你而死,現在再加上手足和孩子,這樣的罪孽你能償還嗎?你見到爸媽之後,要怎樣向他們解釋?
“你知道的,我向來說到做到,如果你選擇在這裏結束自己的生命,我們就陪你一起。”
說完便一把奪過了保姆手上的孩子,朝著賀瓷走去。
保姆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嚇得癱倒在地上,抖著嗓子,不停地喊著賀苑的名字,可是賀苑始終沒有回頭。
如同掛在樹梢上搖搖墜的枯葉,賀瓷的形被風吹得搖晃了一下,直愣愣地看著朝著自己走來的賀苑。
賀苑這個瘋子!為什麽要這樣?
賀瓷只覺得自己的腦神經被人用力攪,一陣劇痛,蹲了下來,失聲尖。
賀苑剛想把孩子放在地上,就被從後跑來的保姆一把奪過了。
保姆在賀家做了十多年,雖痛心但也無可奈何,下意識想要保護好孩子,大人鬧小孩子也很可憐。
賀苑朝著賀瓷跑去,被天臺上的雜絆了一下,膝蓋磨著地面出去好遠,子破了,滲了出來,傷口沾上了天臺地面的污泥。
可卻像是覺不到痛一般,手腳并用地從地上爬了起來,跑到天臺邊,一把將賀瓷從天臺上扯了下來,用自己的接住了摔倒的賀瓷,兩條手臂環著,很用力地箍。
賀苑泣不聲,低聲下氣地苦苦哀求:“我求你,不要這樣殘忍好不好?我已經失去父母了,你還想讓我再失去你嗎?”
賀瓷單薄的在寒風中發著抖,亦是淚流滿面到說不了一句完整的話:“可是……我真的……堅持不下去了。”
“沒關系,你不用當一名堅強的母親,”賀苑手了賀瓷臉上的淚水,親了親的額頭,“姐姐帶你回家,你只要當姐姐的寶貝就好。”
賀瓷現在完完全全鑽進牛角尖裏走不出來,心理醫生說最好讓遠離刺激。
先將那個孩子送走也好,現在這種況下,賀瓷的平安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裴家目前兩個孩子都沒結婚,這個孩子是裴知源唯一的曾孫,把孩子送到裴家,想必也不會被虧待。
等賀瓷況好轉之後,孩子的事再和裴家談。
自從那次在天臺發洩了一番後,或許是被賀苑的一番話嚇到,賀瓷就再也沒有表現出想要輕生的想法了。
只是的狀態卻糟糕頂,甚至變本加厲。
一天中大部分時間在昏睡,醒來的時候總是在流淚,發呆。
賀苑心痛到極致,撥通了裴寂的電話。
這孩子又不是賀瓷一個人的,的兒憑什麽要一個人承這些,原本活潑開朗的孩子怎麽會變這樣?
賀瓷和裴寂徹底分開在一個暴雨天。
雷聲陣陣,豆大的雨滴打在落地窗上,客廳角落裏的空調運作聲,二樓的育兒嫂哄孩子的聲音,還有面對面站著的二人不平穩的呼吸聲,都被窗外的白噪音所淹沒。
面前男人的眼眶通紅,但賀瓷那些激烈的緒已經被徹底消耗殆盡,現在已經鈍到沒有起伏。
只覺得很疲憊,疲憊到擡起一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我剛才的話你沒聽明白嗎?”用冷冰冰的聲音重複道,“我不要你了,也不要你的孩子了,如果再見面,就當陌生人。”
“一年前,你不告而別,我找了你一年,你卻杳無音訊,直到上周打電話通知我有個孩子,現在又要和我們徹底斷絕關系。”
裴寂的聲音啞得厲害,繼續說道:“賀瓷,你為什麽從來都沒有把我放在你的未來裏?為什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陪你一起面對這些?”
原本輕輕蜷起的拳頭越越,賀瓷一字一句都說得很艱難。
“我們相遇,本是一個個錯誤的開始,我不該和你t在一起的,也不該心留下你的孩子,更不該因為害怕爸爸媽媽讓我把孩子打掉而瞞著他們,不讓他們來國外找我。”
賀瓷看著他,原本以為已經流幹眼淚的眼眶又有淚水蜿蜒而下:“如果不是我的這這些錯誤,爸爸媽媽現在還能陪著我。
“裴寂,你能明白我的嗎?這一切都是我的錯,但我沒有辦法走向有你們在邊的未來了,我們中所有的痕跡,無時無刻不在提醒我,我是一個罪人。”
“我痛苦了好久,現在想放過我自己了,”賀瓷的聲音帶上了一哽咽,“也求你,放過我好不好?”
淚水砸下的那個瞬間,裴寂狼狽不堪地別過臉,看著窗外的暴雨。
久久沉默之後,裴寂開口說道:“外面下這麽大的雨,一個晚上都不願意多留了嗎?既然決定了要走,兒一直很黏你,你走了會難過,不想再多陪一會兒嗎?”
“一刻都待不下去了,也不想再和裴家的人有任何接。”賀瓷掙掉他攥自己手腕的手,低泣著哀求,“如果你曾經過我,求你,放過我,讓我走。”
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刀子,幹脆利落地往心髒上紮,裴寂只覺得自己痛到呼吸都困難。
他想到了前幾天與賀苑以及心理醫生的通——
現階段,他拉越,對造的傷害也就越大,需要從這件事中離出來,遠離會刺激到的人和事,再接系統的心理治療。
裴寂眸中的痛苦越來越深,終究是妥協了:“外面在下大暴雨,你別自己開車,你想去哪裏?讓我送你。”
賀瓷拒絕道:“不用,我讓姐姐來接我。”
看了一眼二樓,最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別墅。
車燈消失在視線中的那一刻,裴寂聽見了二樓的孩子放聲大哭。
這麽小的孩子什麽都不懂,卻似乎也能到彌漫在空氣中的哀傷和痛苦。
裴寂看了一眼剛才抓住賀瓷手腕的左手,指腹下仿佛還有脈搏跳的節奏。
他的掌心慢慢蜷了起來,他和賀瓷之間連著的那線,終究是斷了嗎?
暴雨似乎要將車子吞噬。
不知道是淚水還是兢兢業業工作的雨刮也不盡擋風玻璃上的雨水,賀瓷的視線一片模糊。
賀瓷的狀態很糟糕,找了個能短暫停車的路邊,將車子停了下來,出手機給賀苑打去了電話:“姐姐,我……”
倏地,眼前驟然亮起,慘白的燈刺破了黑夜中的雨幕,讓睜不開眼睛。
司機疲勞駕駛的大貨車沖上來的那一刻。
賀瓷的一整塊的記憶徹底碎掉了,像是啓了某種自我防機制,那段令無比痛苦的時藏了起來。
曾在的生命中留下深深烙印的男人,面容變得越來越模糊。
-
賀瓷醒來,痛強烈,像是有人在用大錘子砸他的大腦一般,了兩聲,下意識用手去按自己的太xue。
“小瓷,你睡了好幾個小時。”賀苑趴在的病床邊,握住了的手,輕輕發的作像是對待一件易碎品。
昏黃的燈在眼前糊一片,人影憧憧,緩了好一會兒才看清楚他們的面容。
是淚流滿面的賀苑和陳弘新。
和三年前車禍醒來之後看到的畫面高度重疊,這三年的時猶如指間沙,一下子便全都完了,恍惚中讓人以為這失去記憶的幾年不過是夢境一場。
見賀瓷神茫然的樣子,賀苑的心稍微提起了一些,想要喚起昏迷前的一點記憶。
提醒道:“你們遇到了雨天闖紅燈的電車,司機急停,但是你突然就昏闕過去了,醫生說可能是因為你之前車禍丟失的記憶被發,所以到不舒服。”
像是在哄小孩子一般,的語氣很輕很緩:“小瓷,現在覺怎麽樣呢?頭還疼嗎?其他地方有沒有不舒服?”
病房燈昏暗,大雨還在下,天還沒有亮。
賀瓷愣愣地看著賀苑,淚水順著眼角淌下,消失在了發裏。
“你是想問我有沒有想起來吧?”了,聲音艱地開口道:“我都想起來了,全部,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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