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的回廊下，霍知岸站在柱子后面，遠遠見莊淺喜一團，靠在桂花樹下。

肩上被茶水燙了一片的襯衫黏在皮上，被風一吹冰涼刺痛，他卻渾然不覺。

放在側的手狠狠攥，莊淺喜傷神的表像鈍針，一下下扎在他心里。

他早預料到這種結局。

跟霍郁在一起，結局不會有第二種可能。

他心痛中又夾雜著一……微妙的慶幸。

慶幸……爺爺對他倆態度的決絕。

他們注定，不會有未來。

注定，不可能跟霍郁在一起。

*

秋風吹過，頭頂的桂花花瓣簌簌往下落，掉在淺喜淚痕未干的臉頰上。

空氣里夾雜著濃重甜膩的桂花香，嗆得嚨發。

手機屏幕亮了又暗，霍郁連著發了幾則微信過來。

淺喜抱膝蹲在樹下，抬起頭，剛要開屏幕看，手機又震起來。

這次是電話。

淺喜盯著屏幕上跳的 “霍總” 兩個字，指尖隔空頓在接聽鍵上。

鈴聲固執地響著，停在屏幕上的手指開始抖，最終接通。

霍郁的聲音從電話那端傳來，他溫聲道：“淺喜。”

一聽到他聲音，淺喜鼻尖酸，眼淚瞬間再次奪眶而出。

“嗯。”把腦袋枕在膝蓋上，用盡平生力氣鎮定緒，穩定了音。

“下午忙嗎？”

“還行。”

霍郁那邊靜了半秒，隨后繼續問：

“王伯給你安排了什麼任務，有遇到問題嗎？”

淺喜盯著前方虛空之。

今晚集團六十五周年慶，要是現在跟他說爺爺的事，晚宴怕是要被鬧得飛狗跳。

搖搖頭：“沒問題的。”

沒有任何問題，能扛到晚宴結束，客人走了。

抹掉臉上的潤，問他：“你什麼時候過來？”

霍郁道：“東大會六點結束，我到家大概七點半左右。”

淺喜又回了個嗯：“我在這里等你。”

霍郁掛掉電話，江原抱著電腦敲門進辦公室：“霍總，東會議還有半個小時開始。”

他開始條理清晰地匯報待會的會議議題。

霍郁靠在椅背上，盯著手機，心不在焉地聽著。

沒幾分鐘，他收掉手機起：“下午的會議推遲，另找時間開吧。”

江原沒有反應過來，疑地看著他：“推遲嗎？“

霍郁走到落地架上，拿起西裝外套穿上：“通知參會的幾個東，就說今天周年慶，會議推遲一天，大家早點跟我回霍宅。”

“好的。”

霍郁套了西裝正要出門，恰巧到正要敲門的季叔。

后者一臉凝重站在門口，舉起手機遞給他：“爺，出事了。”

霍郁盯著手機里的來電顯示，臉沉下來。

*

天逐漸暗下。

六點左右，各賓客已經陸續上門。

夕懸掛在遠的山腰，幾分鐘后陷西邊的地平線。

夜幕悄然降臨。

頭頂的風聲逐漸增大，吹得樹葉沙沙響。

隔壁石墻后有幾個籌備晚宴的保姆匆匆路過。

有聲音道：“趕巧了，今晚好像還有大暴雨，可別現在下下來。”

另一個急匆匆道：“要真下暴雨，那可就麻煩死了，今晚來一堆位高權重的人，哪個都不能掉以輕心。”

“趕的吧，已經到了不客人了。”

淺喜聽見這話，抬起頭，抹掉臉上的眼淚。

起回了房間，換了霍郁說的那條黑子。

眼睛腫的實在不像樣，拿冰塊敷了半個小時，才勉強能上妝。

*

暴雨來臨前的驟風吹得人心神不寧。

書房外，幾棵大樹被風刮得左右傾倒。殘葉撞在雕花窗欞上，發出嗚嗚的低吼聲。

王伯敲了敲老太爺的書房門，門被打開，從里面走出來一個中年男人。

王伯端詳了他半天才記起來，這是霍宅幾十年的一個老雜工。

偶來幫忙維護宅的亭臺、木棧道，不過基本是打雜的。

那雜工見到他，跟他簡單點了頭，匆匆走了。

王伯有些疑，他不住在霍宅，一年也來不了這里幾回。

今天怎麼來了？他這種工作質，什麼時候需要跑到老太爺面前匯報了？

正要住他，書房傳來霍占庭的聲音。

“給郁打電話了麼？”

王伯思緒被打斷，放過那人，推門進去。

霍占庭坐在書房靠窗的椅上，像個舊時古板蒼老又不失權威的王。

樹影鬼魅般地搖曳在森嚴老式的書柜上，伴著昏黃的暈打在他那張鷙的臉上。

“老太爺，打過了，跟大爺說了，讓他先繞路去醫院幫您取藥。”

霍占庭嗯了聲，微微側過頭，手指輕輕著桌面上那座黑金的，代表霍氏集團和霍氏家族榮譽的勛章杯。

指腹不著痕跡地抹掉杯面尖端那一點灰塵。

燈在他臉上投下壑般狠厲的影。

他黑眸中劃過一道戾。

王伯遲疑了片刻，又低聲問：“老太爺，您還有什麼吩咐嗎？”

外面風聲呼嘯，他平靜道：“你跟無塵大師約個時間，我明天要去龍福寺給霍家祈福。”

老太爺幾十年如一日地癡迷佛教，去祈福倒并沒有什麼奇怪的。

王伯點點頭：“好的。”

*

霍宅各片花園亮起熱鬧的霓虹彩燈。

前庭紅毯鋪地，一輛輛小轎車開進大門。

一對對穿隆重禮服，位高權重的人被引宴前的天休憩區。

淺喜坐在一片影，一眼過去，很多都是臉的人。

省商務廳的楊書記，文旅局的喬局長和其夫人，省博館付館長……

每個都是霍郁帶著自己引薦的。

然而現在既不是霍知岸的未婚妻，也不是霍郁的什麼人。

盡量把自己去，耐心等待霍郁回來。

霍知岸的父母領著霍朵朵，左小及其男友也到了。

淺喜四轉頭，聽見旁邊傳來一個聲音：“你在找我嗎？”

淺喜回頭一看，霍知岸穿了套黑禮服，不知什麼時候站在自己后。

淺喜目從他臉上移到他脖頸：“你的燙傷怎麼樣了？”

霍知岸搖搖頭：“沒什麼大事，涂了藥膏。”

“今天下午，謝謝你。”

“今晚你還是我未婚妻。”霍知岸凝看著，勉強笑了笑：“待會宴會上跟著我。”

淺喜沒有回應。看他興致不高，側頭瞄了眼不遠的左小和的男友。

“霍知岸。”淺喜沖他安地笑了笑：“其實，你人好的。只要勇敢點，你會找到自己的幸福。”

霍知岸張了張，卻發現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他咽下嚨里的悶堵和酸，問：“被爺爺發現的事，你跟我哥說了嗎？”

“還沒有,結束后再說吧。我們本來就打算今晚宴會后跟爺爺坦白。”

“不會有事。”他道：“這種場合，爺爺只能大事化小，維持表面的和諧。他最要臉面，不可能鬧翻的。”

淺喜自然知道，道：“我不是怕爺爺，我是怕霍郁鬧……”

林閔茵站在不遠，朝自己兒子示意，讓他過去跟剛到的幾個衛健委領導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