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喜聽到這麼說，才放松了些。

保姆送完茶走開了。淺喜站起來，怕霍郁下來找不到自己，不敢走太遠。

于是試著在大廳里打轉。

注意力很快被靠窗的幾盤蘭花吸引。

慘白的細長花瓣，縹緲如幽靈。

看花瓣和葉子，是一款相當稀有的素心蘭。

彎腰，手指了那花瓣。

正沉浸地觀賞，抬頭時，目不小心和一道真如幽靈般的眼眸相撞。

淺喜心跳了半拍，不抖了抖。

那是一張巨幅人像照片，懸掛了在正對面走道墻上。

照片自然是這座房子的主人。

霍郁一襲定制的黑西裝，微側半坐于辦公椅上。

沒有太多姿勢，面容冷峻，下微揚。

一雙凌厲的眼眸直視鏡頭，仿佛過相框毫無緒地對視。

這照片拍得生有神，淺喜被“他”看得不自在，移開眸。

四顧了一圈，客廳里毫無人影。

大著膽，重新把目移到那張放大數倍、清晰的臉上。

霍郁的瞳孔是淺棕的。

錯覺影響，以往一直認為他這雙眼是墨黑的。

不過這也正常，以前就沒敢這麼認真觀察過他的眼睛。

安靜立在那幅畫前，又發現他臉上原來有痣。

鼻梁上一顆，非常小。右耳耳廓也有一顆。

兩顆痣的位置長得十分巧妙，不添丑，反而給他嚴肅的臉上增加了一。

然而很快發現，那似乎本就不是一張照片。

而是一幅油畫！

*

是啊，誰會自到把自己的照片放大打印，高調地掛在家里的。

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測，湊近了些，踮腳微仰頭，仔細觀察那畫上約可見的筆墨。

看得專注，沒有注意到不遠自電梯突然運作。

一個男人站在二樓電梯上，緩緩而下。

淺喜余捕捉到不遠那道影，忙倒退半步。

拉開了自己和那張畫的距離，

“霍總。”凜神了他一句。

霍郁點頭。

他穿了件灰白襯衫，領帶松散地搭在領口，襯衫袖子也沒有系。

拋卻慣常那道一不茍的冷冽之氣，在自己家中，他的神和姿態都添了幾分松弛和隨。

此刻好整以暇地邁下電梯，用一副似笑非笑的眼神看。

一想到自己剛才踮腳仰頭，像是要到畫中人臉上的姿勢......

淺喜指著墻上的人，解釋：“那個......我在想這是照片，還是......油畫。”

“油畫。”

霍郁問：“喜歡嗎？”

淺喜：“......”

多麼突如其來，和莫名其妙的問題。

他卻問得很正經。

這要是一幅風景畫，還能回答一下。

可這是他自己的人像......

淺喜想了想，沒有正面回答：“畫得......栩栩如生，我剛剛還以為是照片。”

“我問的是蘭花。”霍郁凝視，淡然問：

“喜歡嗎？”

保姆拿了件西裝外套跟在后，聽見兩人對話，噗呲抿笑了下。

淺喜耳逐漸微燙。

“蘭花......蘭花好看的。”

“我聽說你很喜歡蘭花。”

“嗯。”

“為什麼？”

“因為很。”淺喜平緩道：“我喜歡蘭花，也喜歡草莓和檸檬。它們是這個世界上為數不多的......我花點錢就能......得到的好事。”

畢竟生活總不盡人意.......

淺喜原本就不大的聲音逐漸低下去。

霍郁著，默不作聲。

倒是保姆聽罷，溫聲笑道：“莊小姐，我們這里的蘭花，可不是花點小錢就能得到的。”

霍郁道：“帶一盆回去？”

那保姆一聽他這話，眉頭微挑，瞬間噤聲。

隨后略有些吃驚地，以一種全新的視角再次打量面前的莊淺喜。

“不......不用了。”莊淺喜婉拒。

上門貨，怎麼好意思還帶客戶的東西回去。

霍郁側站在一旁長鏡前系領帶，“你既然隨知岸我一聲哥，便不用這麼拘束。”

他過鏡子看了后人一眼：“都是一家人。”

保姆站他后，手里的西裝遞給他，也立即笑勸：

“莊小姐，您就拿一盆回去吧，這蘭花正開得盛呢，霍先生經常不在家，擺在家里沒人欣賞可惜了。”

淺喜著鏡中霍郁的眼睛。

“自己挑吧。”霍郁毫不在意道。

見他大方，淺喜不再推辭：“那恭敬不如從命，謝謝您。”

從那排蘭花中挑了一盆開得相對不盡如意的，再次表達謝。

隨后建議下樓驗收那套錦服，霍郁卻搖頭表示不必。

“我相信你們的手藝，驗收單給我簽字就好。”

淺喜于是拿了驗收單過來給他。

見霍郁落座對面沙發上簽驗收單，淺喜從包包里拿出一個灰的小禮盒。

雙手送到他面前：“霍總，這筆錦服單子，勞您費心。”

第二次給他送禮，已經輕車路。

作和表沒有上次僵，手腳麻利地打開禮盒蓋子。

出一枚致的翡翠針。

霍郁瞟了眼那針，他合上鋼筆蓋，輕描淡寫：“我沒記錯的話，已經收過你的禮了。”

“那次不一樣。”淺喜道：“上次是......勞煩您幫忙說話。這次是，表達謝。”

畢竟，也沒想到他能大手一揮，花個兩千萬把這收藏品買下來。

霍郁仿佛看出了的顧慮，驗收單給：

“我給自己買收藏品，你不要有心理力。”

淺喜搖搖頭。那套錦服即使按市場最高價來評估，也遠遠不需要兩千萬。

“我知道一對袖扣，一個針抵不了這筆單子給有息帶來的利潤，和避免的損失。”

“以后您若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任何事，只要我力所能及，您盡管開口。”

認真下了個保證書。

霍郁聽到這話，眸漸漸幽深，蓄了一片無底暗河。

“任何......事？”目鎖定，里碾讀這四個字，帶著幾分較真的探究。

“當然......”淺喜及時補充：“當然不能是違法犯罪的事。”

“你覺得我會讓你做違法犯罪的事？”

淺喜：“......”

“不是這個意思。”

霍郁眼角眉梢不經意地上揚，他靜了片刻，突然問：“之前的某些大單子，為什麼不接？”

淺喜知道他提的“某些大單子”是什麼。

有息自駐那棟小洋樓以來，時不時涌進來各種奇怪的單子。

主給遞生意的，一半以上是想借的關系去攀霍郁。

淺喜明里暗里聽說過無數次讓“幫忙牽個線”“推個霍總的微信”或者“請霍總出面辦個事”大大小小的要求。

只是......都被一一婉拒。

淺喜道：“我不想利用您來給自己置換資源。”

最重要的是，一旦開了口......這種事會紛至沓來，有息再也接不到正常的單子。

“我們是一家人，談不上利用。”霍郁凝，低沉緩緩道。

淺喜愣神，腰背直：

“即使您不在意，到了那麼一天，有息完全靠給別人‘拉皮條’做生意，那麼，它就真了附庸在霍氏大廈上的后花園，而不是我的工作室。”

話畢，屏息靜氣，覺得這話或許會冒犯到面前的人。

然而霍郁并沒有散出任何不悅的氣息。

相反，他直直穿過來的目里暗蓄了幾分贊許。

淺喜逐漸有些適應和他的這種對視。

兩人的眼神流稱不上曖昧，平和甚至有些心照不宣的默契。

淺喜把這種對視單方面當作一種平等的、友誼的升溫。

覺得自己和這位遙不可及的“大伯哥”的關系，似乎拉近了那麼幾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