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還是第一回見他這個樣子,太正常了反倒不習慣,更覺得鼻酸,從小就不哭,是以這會兒覺得丟臉,慌地著眼淚,“好。阿兄放心去罷,我雖懶怠,但也并非愚鈍毫無用,你不在,我自會學著自己理事務,用不著你給我收拾爛攤子。”
李文翾了鼻子:“孤就知道你行。”
“阿兄不要手腳。”相思撥開他的手。
“瞧你可得,就想手逗弄你,怎麼親熱都不夠,可怎麼辦才好呢?”他瞧不生氣了,又開始沒個正經。
他心都要疼碎了,寧可看氣急敗壞跳腳揍他,也不想看流眼淚,那淚珠子跟千斤石一樣,得他口疼。
可相思已經顧不得生氣了,悶聲說:“那阿兄要保重,顧好自己,然后……早些回來。”
李文翾鄭重應了聲:“好。”
第三十章
五日后, 大軍開拔,相思一早就開始覺得反胃, 惡心。
不知是天氣太熱了, 還是分別太難過也有了反應。
強忍著難,去給阿兄送行。
倏忽味到阿兄當年知道走時候的心了。
知道總有再見的一日,卻又怕是最后一面。
人還沒走遠, 思念卻已在發酵。
不知道歸期何時,盼著早一點,再早一點。
可連送別這點時間,都覺得漫長得沒有盡頭。
世上怎會有分別這種人苦到心底的東西呢?
相思強撐著,不讓自己流眼淚, 怕阿兄擔心, 也怕自己失態。
浩渺大軍,從城墻上看尤為壯觀, 相思想到很小的時候,被阿伯抱著, 目送父親和母親分別開拔迎敵。
那時候還小,可以肆無忌憚地哭,阿伯就拍著的背,哄道:“侯爺和侯過兩日就回來看姌姌啦!”
阿伯這麼說,便哭得更厲害了, 年的已經模糊地知曉打仗是兇險的, 戰場如猛,將軍出征,每回都可能是最后一回。
再后來, 父母真的戰死,卻異常的平靜, 好似眼淚早就在每一回的目送里流干了,知道終究最壞的結局還是來了。
跟著父親和母親的部下扶柩歸鄉,一路上竟連疲憊都忘卻了,好像父母還在邊,他們在的時候,總歸是一點苦都不用吃,什麼心都不用的,哪怕不經常見到他們,也知道自己是有依靠的。
等回了奐,軍隊回去復命,邊全是陌生的親人,祝家的人都沒見過幾面,幾乎都不認得,像是忽然之間醒悟,自己再也沒有父親和母親了。
于是午夜夢回,都是大軍開拔,自己目送他們離去,夢里像是知道他們再也不會回來了,于是悲痛絕。
那夢一遍又一遍,宛若凌遲。
王軍離去的樣子,像極了夢里。
只是從目送父親和母親,變了目送阿兄。
厭惡別離。
他這幾日忙得看不見影,夜里回了,總會抱一抱,低聲同說些話,大多數都沒醒,又或者裝作沒醒,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心里縱有千般不舍,可也知有些事是不得不去做的。
就像想父母一直陪,可父母自有父母的使命。
如今不僅是阿兄的妻子,也是他的臣屬,是大周的子民。
更是大周的皇后。
所以不能不舍,也不能哭。
相思像是定了,從早上到中午,就那麼呆呆地站著,等到日頭高掛,曬得人發昏干嘔,才說了句回宮罷。
徐德萬心里不是滋味,安了句:“陛下英明神武,自有天佑,娘娘莫要掛心,您心舒暢了,陛下才能安心。”
“本宮沒事。”相思實在胃里翻江倒海,懶得多話,倒是顯得氣勢迫人。
或許是陛下教養大的,徐德萬總覺得娘娘板著臉的時候,同陛下太像了,言行舉止,簡直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李文翾走的時候沒帶徐衍,這會兒徐衍和徐德萬都跟在相思后,靈武衛左右拱衛,這個年輕的皇后臉很差,眉目疏淡到讓人有了些而生畏的覺。
寧王李文澈騎馬過來,在皇后的轎子前站定下馬,拱手道:“皇嫂。”
相思上轎的作一頓,轉看他:“可是有事?”
阿兄不在,兵符和玉璽都暫且在手上,許多事怕是需要來裁斷,再也不能躲懶了。
寧王比相思還要小一歲,自小就是個單純的,腦筋不大好使,無點墨,但好在也無大志,從前做個閑散皇子,如今做個閑散王爺,倒是兄弟幾個過得最好的。
他笑了笑:“無事,來給皇嫂請個安,皇兄說要我顧好皇嫂,不然回來他要打斷我的。”
相思本來還沒從低落的緒中緩過來,這會兒突然有些哭笑不得,說:“你皇兄嚇唬你呢!”
李文澈撓了撓頭,嘀咕道:“皇嫂沒事自然萬事大吉,若是出了點什麼事,皇兄不砍掉我的腦袋就不錯了。”
相思“嗯?”了聲。
李文澈咧笑:“沒事沒事,皇嫂有事盡管吩咐,臣弟自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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