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嫂嫂總是念的。

“你和陛下……到底是怎麼回事。”嫂嫂憂心忡忡。

年相伴，如今若能良緣締結，也算佳事，但兩個人曲折不斷，又是如今這局面，卻讓人憂心。

新帝登基，雷霆手段打了一批權貴，朝中結黨營私之弊由來已久，沉疴難愈，確實需得一劑猛藥，但先帝死得蹊蹺，新帝尚且沒坐穩這位置，此舉多有些之過急了。

因而弒父囚母的惡名才愈演愈烈。

怕是有心之人刻意煽。

幾個文還試圖煽老梁王出山，持尚方寶劍去叩問新帝，還皇室以清明。

老梁王就那麼一個兒，驚才絕世，十七歲以軍功封侯，何其耀眼，最后卻死得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年邁的梁王也曾夜敲登聞鼓，求一個說法。

可皇帝到底還是糊弄過去了。

從那之后，老梁王就居避世了，住在拂居山莊清凈養老。

皇帝為了安梁王，讓日日照顧他的義子承了王位，以保給他養老送終。

所以他們以為，老梁王肯定對王室痛恨不已，會答應的。

但他以不適有心無力為由拒絕了。

“外祖父瞧著不近人，其實很重義，阿兄……陛下他很敬重外祖父，也覺得惋惜，早些年外祖父卸了兵權，居避世之后，不大見人了，可陛下還是會定時去拜訪，送些吃食，或者一些解悶兒的消遣玩意兒，同他講如今的戰局，外祖父雖不說，怕是心里并不覺得陛下是那樣的人。”

相思不敢說出口的是，怕是沒有人比外祖父更了解先帝的為人了，也沒有人比外祖父更盼一個英明的君主了，他不會攜私怨報復的。

先帝是個極度剛愎自用好大喜功卻又了些雄韜偉略的帝王，外祖父早些年帶兵打仗，上陣殺敵，英勇無比，卻因著陛下一而再再而三的搖擺不定疑心深重，而被掣肘。

沒能打下顯龍關，是他畢生之憾。

母親長在馬背上，初初展頭角的時候，外祖父自豪之余，卻已經有了不好的預。

母親軍功累累，封賞一道一道下來，最后封無可封，加封了侯，武將最高的榮耀，這意味著母親可以獨立于梁王府自立門戶，雖則看起來尊榮至極，可在母親看來，暗藏的卻是皇帝的猜忌。

梁王手握兵權，母親乃是他座下虎將，是所向披靡的刀。

此舉不過是為了將父兩個人分而化之，大周沒有封侯的先例，無從參考，是吉是兇，都未可知。

母親屢辭不，可最終還是沒能躲過。

此后外祖父領兵愈發艱難，陛下為了防止他擁兵自重，下了諸多詔令，調兵遣將變得越發復雜，戰機如天機，轉瞬即逝，此后頻頻誤事，多了許多本可避免的傷亡。

請求減調兵冗余步驟的折子一道一道遞上去，皇帝卻大怒，認為這些武將狼子野心，不肯一點牽制。

外祖父年歲漸長，有次了傷，加上心力憔悴，終于一病不起了，他自請卸甲，回了都城療養，從此再沒穿起過鎧甲。

母親后來替他收了顯龍關，甚至往外擴了三十余里，西邊大片的失地，都重又回了大周。

外祖父欣之余，可也曾為母親難過過？母親與父親，一路走得甚是艱難，卻仍未改衷心，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可誰又不盼著一個英明的君主，如此便是上刀山下火海，雖死而無憾。

嫂嫂嘆了口氣：“人言可畏啊，便是你堂兄，如今也得打起十二分的神做事，稍稍行差踏錯被人借題發揮，打的都是陛下的臉。”

新帝的威能不能建立起來，便看能不能熬過這段了。

相思也擰了眉：“我相信他。”

“你同嫂嫂老實說，陛下是要同你大婚，還是只是迎你宮。”

相思思忖片刻，其實并不大確信，只好道：“若只是為了把我召進宮，大可一頂轎子直接抬了進去，何須費心徐將軍去請，又將我安置在堂兄這里，還費心找我回都城的托辭。”

鄭氏只是過于張了些，聞言才稍稍放松一些：“如此便好，叔父叔母不在了，長兄如父，我和你兄長自是要為你籌算的，咱們家的兒，不求榮華富貴，去給旁人做妾，是萬萬不能那個委屈的，便是陛下也不行。”

相思笑了笑，撲進嫂嫂懷里撒了片刻驕：“他要讓我給他做妾，那我就一繩子吊死在他房梁上，他以后都別睡安寧了。”

鄭氏嗔怪道：“胡說些什麼呢！哪就到那一步了。呸呸呸，什麼死不死的。”

相思扁扁：“好了我知道錯了，嫂嫂帶我去看小侄子罷，你瞞得好，竟也不給家里捎個信。”

“那時不容易，怕留不住，就沒提，后來日子消停了，孩子也都好幾月了，又覺得不必多言了。”鄭氏莞爾一笑，千言萬語，都在話下，按下不提了。

相思一陣難過：“日子總會越來越好的。”

*

徐德萬攬袖給陛下磨墨，兩只綠豆大的眼睛，卻甚是四：“陛下這字，可真是一等一的好。”

說著，瞧見姌姌二字，不由促狹一笑：“陛下是要給祝三小姐寫回信嗎？”

李文翾扯了下角：“的字，還是孤教的。小時候，瞧著乖巧又機敏，其實懶怠得很，字寫得歪七扭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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