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下京中公子狎風流, 描眉點翠的詩詞頻有傳頌,就連爹也是略通此道的。
明檀肅著小臉沉思了會兒, 不愿放棄,本想指點一二, 然江緒忽而擺出一副“不就是畫眉, 本王能無師自通”的模樣, 頗為鎮靜地執起了螺黛,沾水, 然后——
往眉上地橫了一道。
那的一道, 橫得甚有筆鋒。
明檀著銅鏡, 怔住了。
他, 他以為自己在畫什麼?在畫凜凜松竹還是在畫京師布防圖?不過是描個眉,大可不必如此氣勢凜然!
見男人還有意禍害另一邊,明檀回神,忙捂住額頭,還騰出只手擋了擋:“夫…夫君,阿檀還是自己來吧,夫君是領兵打仗的將帥之才,怎好勞煩夫君為此等小事蹉跎,阿,阿檀自行描眉即可!”
“……”
江緒停了作。
要畫的是,不要畫的也是。
娶個千金小姐,果然諸事繁瑣。
他放下螺黛,未再多做糾纏:“本王去軍營。”
看著江緒起往外走,明檀捂著被摧殘一半的眉,忍不住在心底輕罵了聲:“莽夫!”
-
這是明檀嫁定北王府的第一日,原本要進宮謝恩參拜,因著江緒遞話推遲,府第一日倒莫名清閑了下來。
驟然離開住了十幾年的靖安侯府,明檀自然有些不慣。屋擺放陳設,院中樹木花草,都沾著新婚喜意,但也都是陌生模樣。
用完早膳在院中轉悠了圈,總覺著不甚真實,好似自個兒只是這府中小住過客,并不歸屬于此。
不過還沒等捋清心里頭那點兒說不清道不明的空落悵惘,王府大管事福叔便領著府中各的管事過來見了。
“老奴宋來福,給王妃請安。”
明檀聽素心綠萼說起過這宋大管事。這宋大管事曾是東宮中人,敏琮太子過世后,便一直不離不棄地照顧小主子,也就是他們家王爺,府里上下尊他敬他,都喊他一聲“福叔”。
明檀忙上前扶了把:“福叔快請起,萬不可行如此大禮。”
福叔被一扶,倒也沒倔著非要行跪拜之禮,只笑得眼睛都瞇了一條,嘆道:“老奴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將王妃盼進府了!
“這定北王府占了整條昌玉街,大是大得嚇人,可殿下簡樸,又不常在京城,也真沒什麼人氣兒。這不,老奴守了十幾年,總盼著咱們殿下娶位王妃,這才正經有個主人不是!”
明檀抿淺笑。
生得極,且不是那種富有攻擊的艷麗之,明眸皓齒,楚楚人,讓人之便易心生好。
福叔本就對錯金閣的大主顧心懷恩,這會兒見著真人,更是覺著自個兒眼獨到,他們這位王妃娘娘瞧著就是個面善的!于是也愈發熱起來。
不一會兒,福叔便從迎接新王妃預備的修繕翻新、展到了還未降生的小主人,還將庫房鑰匙什麼的一腦兒地全都給明檀送來了——名其曰,王妃既已府,以后就該由王妃執掌中饋。
其實新婦府,不管有多名正言順,想要從上一任掌權者那兒拿到管家權都很不容易。
上有婆母的新媳婦子,熬個七八數十年都沒能獨立掌家的都很是常見。上頭沒有婆母,想讓府中原本的管事服服帖帖,也不是件輕松事兒。
明檀原本還以為有得番磨,倒沒想人家直接給送上門來,且表現出了對這新王妃打心底里的喜歡。這樣一來,明檀倒不是那麼想管了。
“福叔是府中老人,又將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條,我初來乍到,對王府還不甚悉,還得多倚仗福叔才是。”
福叔忙道:“王妃快別這麼說!有用得著老奴的地方,那是老奴的榮幸,老奴萬死不辭。不過這王府,本該由王妃打理,若有什麼不清楚的,老奴慢慢兒幫著您一起理清楚就是了。”
都說到這份上了,明檀不接倒也不是。
從未短缺過什,對掌家理賬這些看得淡。但知曉后宅主母不能不于此道,所以做姑娘時也有跟著裴氏認真學過。
接過賬冊翻了翻,明檀頓住。
早從下聘就可看出定北王府財大氣,可這財大氣的程度,似乎比想象中還要夸張幾分。
“……錦繡坊,錯金閣,都是王府產業?”
福叔似乎就等著問,忙“欸”了聲,又繪聲繪將從前與錦繡坊錯金閣的緣分說了遍。
明檀想起什麼:“所以先前,錯金閣送我的那套東珠頭面,是福叔您吩咐下頭人做的。”
福叔不敢邀功,自謙道:“主要還是經過了殿下的首肯。”
明檀稍怔,點點頭,垂眸繼續看賬,角卻止不住地往上彎。
不過小半天功夫,明檀就與福叔混了。江緒素來不講究,能湊合的都讓繼續湊合,福叔守著大把銀子沒地兒花,也是難的。這不,來了個能花的,福叔覺著自個兒總算是盼來了知音。
“這兩棵樹很是高大,可以在這兒做架秋千,從前侯府的樹沒有這般高大的,做出的秋千也有些低。”
……
“府中花園似乎略小了些,可向西再挪個五丈,園中花草我還未見過,待我去瞧瞧,再看是否要多請些能工巧匠前來打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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