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蝶 癮

那本畫冊最終被程舒妍珍藏, 隨著走過四季，又越國度。

風卷著落葉，藏進皚皚白雪中, 有芽從融化的雪水裏破土而出，又在茂的綠樹旁野蠻生長。眨眼之間, 已是六年後的盛夏。

“六年，你想過我嗎？”

隨著渙散的思維漸漸聚攏, 程舒妍開始思考商澤淵的問題。

他們分開這麽久，有想過他嗎？

程舒妍不得不承認，有過。

剛開始會頻繁一些, 看到特定的事、聽到悉的歌，甚至是每個生理期，都會不由自主聯想到他。只不過後面專注學業, 畢業後又專注事業, 這些過往回憶也就慢慢淡化了。但絕對不能說是把他忘了，他這個人太深刻，深刻到無論在人生中任何階段出現，都不會是蕓蕓衆生中的一員, 而是濃墨重彩的一筆。

尤其在嘗試與別的男生來往時, 這種覺格外明顯。

從讀書到工作, 程舒妍不乏人追，也有朋友看獨來獨往，幾次想幫牽線搭橋。

程舒妍不抗拒在無聊時找個男人消遣, 只不過放眼去, 能拿得出手得寥寥無幾。要麽品味太差，要麽心太重，要麽爹味太濃, 長得太醜看不上，稍有姿的不僅花心還喜歡裝。

不過也有綜合條件還不錯的人，可惜參照是商澤淵，就顯得平平無奇，無聊的，本沒法調的興趣。

有時候想想，還真給商澤淵說準了。

談過他這種男人之後，確實很難看得上別人。

如同魔咒一般。

其實在他們重逢這晚之前的一晚，夢到他了。

也許是畫稿日期在即，太焦慮，也許是因為恰逢排卵期，碎片化的睡眠裏居然出現了他的影。

夢裏，他染著在國留學時的白金發，上仍穿著那件淡藍外套，敞著懷，手便能到他結實滾燙的。

他們在房車裏，開著車窗，窗外一會是急促的雷陣雨，一會是燃著篝火的盛夏夜，呼吸是的，人是熾烈的。他脖子上那串銀鏈就在眼前晃著，是沒見過的款式。

拔的鼻尖滴著汗，他蹙著眉，眼眸深邃。而在他的包圍下，不斷被向上推。

夢醒時已經是中午，程舒妍去沖了個澡，後面便因為畫不出來躲在臺煙，晚上又被姜宜去喝酒。

記得，明明已經醒了，但怎麽這會……又夢了？

大腦在酒的作用下愈發昏沉，現實與夢境重合，讓有些恍惚。不過實實在在的與愉悅，又在告訴，這不是夢。

是真的再次見到他了。

還和他睡了。

這一晚他們做了幾次？

印象中應該是兩次，只不過迷迷糊糊睡後，他好像又從後進了一次。

程舒妍是在清晨六點醒來的。

天已經全亮，臥房只拉了扇白紗窗簾，視野不算明亮，但也足夠讓看清周遭的一切。

散落一地，因過于激烈，床鋪變得皺皺，被子也作一團。

商澤淵面朝著側睡，略顯淩的黑發下，是他愈發深刻優越的五，此刻眼睫闔著，呼吸均勻。他只蓋了個被角，堪堪遮住腰部以下，理分明的腹|在外，手臂線條實好看。肩膀有兩個紅咬痕，是誰的傑作，心知肚明。

程舒妍眉心跳了一下。

移開視線，抱著被子坐那反應了一會，而後緩慢地下了床，將服一件一件撿起，迅速穿好，離開套房。

作算輕，幾乎沒發出任何聲音，但門關上的那一刻，商澤淵還是醒了。

睜開眼，第一反應是拿起一旁的手機看時間，隨即面無表坐起。

套房臨江，江景在白紗的遮擋下霧氣朦朧。

床鋪一片淩，無一不在宣告著昨夜的“盛況”，而他邊空無一人。

商澤淵疲倦地擡手，了鼻梁，片刻後，驀地低嗤一聲。

程舒妍，你好樣的。

……

下了樓，程舒妍打車回家。

宿醉過後，頭有點暈，腦子裏也糟糟。但還是在樓下的早餐鋪買了包子和粥，到家洗漱，換了舒適的睡，坐在桌前邊吃早飯邊複盤。

總的來說就是四個字，令智昏。

喝醉了，撞見勉強算前男友的前男友，兩人一時沖，一拍即合，跑去開了房。

這聽起來只是一夜荒唐，奈何對方是不能再招惹的人。

幸好醒得早、跑得快。

不過托他的福，有了這麽一遭，思路終于通了。

程舒妍僅用一下午加一晚上，便把拖了許久的畫稿完。

自從投于事業後，程舒妍鮮畫畫，這次也是國外留學時校友的委托。他邀請一同參加一場慈善拍賣會，也就是拍賣個人畫作，將所得收益以個人名義捐贈出去，用來救助婦兒。

程舒妍覺得有意義，便投了不力進去。

大功告後，拍了張照片發他，對方很快回了消息。

靳洋：【很棒啊sy，你準備給它取什麽名字呢？】

程舒妍撐著下想了想，手指在屏幕上點了幾下，打了個字過去。

s·y：【癮】

*

困擾了多日的事終于解決，程舒妍窩在家裏睡了個昏天暗地。

再次收到靳洋消息是一周後，他說慈善會在明晚六點，已經寄了場票給，希能到場。

程舒妍轉頭問了助理，明天有沒有安排，助理說沒有，才答應。

只不過隔天，還是到公司看了眼。

Rebirth是程舒妍一年前創辦的一家公司，以廣告設計為主，公司裏聚集著一群有想法的設計師，大多是應屆畢業生，年輕且充滿活力。

這群人平時在公司裏科打諢，可一見到程舒妍便安靜如。

程舒妍不苛刻也不嚴厲，只不過為人冷冷淡淡，很有邊界。加上話，總是公事公辦，有事說事，就讓人覺不大好接近。

此時午休剛過，一群人正聚攏在一起瓜分茶，而當程舒妍門後，他們以眼可見的速度散開了，辦公區域頓時落針可聞。

但即便如此，還是有人忍不住驚嘆道，“老大今天好漂亮！”

另一人跟著糾正，“不，是今天更漂亮！”

為了參加晚上的拍賣會，程舒妍做了發型化了妝，哪怕仍穿著暗調的服，還是讓人眼前一亮。

聞言，投去視線，勾了下算是回應，隨即側過頭繼續聽助理彙報工作。

兩個小員工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捂心口。

“您的個人畫展定在八月十號，也就是兩周後的下午三點，場地已經通好了，合同pdf版已經發送到您的郵箱。簽到板和場地設計、作品排版，公司設計A組正在趕進度，預計後天給到方案，到時候您親自過目。”

程舒妍點了下頭，說知道了。

工作進展整理得差不多，又待了幾句準備離開，這時虞助理忽地想起什麽，說，“稍等我一下！”

轉去前臺，沒一會拎了把黑長桿傘過來，說，“昨天有個男人到公司，待我們務必要把這個送到您手裏。”

程舒妍面不解。

“對方說，您貴人多忘事，出門不帶雨傘，所以……”虞助理稍稍觀察了一下的表，繼續小聲道，“所以要我提醒您，今晚有雨。”

程舒妍微怔，隨即蹙起眉，長久地陷沉默。

不喜歡帶傘這個習慣，只有商澤淵最清楚。

那時江城多雨，每次放學，他總要來接。有時車開不進來，他便會撐著把長桿傘，在D教前等，好幾次還因為這調侃是大小姐。

所以送傘這事，除了他應該也沒別人了。

程舒妍不認為這是一種關懷，相反的，知道他在暗示。

兩人分開時鬧得難看，他對撂下的狠話，從沒忘過。

是他親口說的，再他見到，他一定會親手毀了所追求的事業。

如今他打探到的公司，又助理提醒，是說明他準備開始了嗎？

想到這些，難免不安。

虞助理見許久沒說話，主道，“程總您沒事吧？”

程舒妍這才回過神，靜了靜，轉頭問，“那人……長得帥嗎？”

沒看監控，而是用這種直白的問題來判斷，送傘的究竟是不是他本人。

“啊？”虞助理回想了下，說，“好像，一般。”

……

另一邊。

燈璀璨的宴會廳裏，長相一般的俞特助正跟商澤淵彙報明日議程。

此刻一樓廳高朋滿座，周遭奏著悠揚的小提琴曲。商澤淵特地選了人的二樓，手肘撐著欄桿，姿態閑散地靠在那。

他右手攥了杯橘子汽水，有一搭沒一搭地咬著吸管，助理還在說，商澤淵邊聽邊應，只是雙眼垂著，漫不經心地掃著樓下。直到大門再次開啓，有人走了進來，他視線緩緩定格。

商澤淵擡了擡手，像啓音量鍵一樣，俞特助自消了音。而後一瓶汽水塞過去，商澤淵直起，不不慢地下了樓。

人一面，便有不人湊上來恭維。

都是些商圈裏有頭有臉的人，也有專門做慈善的。一旁見狀，也沖過來準備拍照，但都被保鏢攔在了外圈。

程舒妍是聽到聲音，才投去的視線，隨即輕而易舉便看到了商澤淵。

本就鶴立群，高又有優勢，裏三層外三層的人也本圍不住他。

他一黑西裝，肩寬長，敞著懷，裏面穿了件白襯衫，襯衫底部工整別進腰裏，腰帶收，脖頸野蠻生長的藤蔓紋明顯地著。閑散不失正式，野又矜貴，卻不違和，反而有種矛盾的張力。

周圍人對他說話，他始終笑著聽，從容面，一杯酒遞過去，他手接過，與人杯，仰頭喝酒時，視線卻慢悠悠落到臉上。

很輕很淡的一眼，和那晚在酒吧裏一樣，輕描淡寫，不留痕跡。

酒喝完，那一抹視線也早已收回。

程舒妍站定在原地，幾秒鐘後，不聲地偏開頭，轉便走。

以的判斷，在這種場合遇見，很有可能是他故意為之。

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本就猜測他不懷好意，此刻那種不安更濃重了幾分。

的席位在靳洋旁邊，他看神態繃，問是否是因為作品拍賣而張，程舒妍搖搖頭，心裏已經做好結束就走的準備。

六點一過，拍賣會正式開始。

程舒妍的作品是第六個出現的，果不其然，一整晚都沒參與競拍的商澤淵，偏偏在這時候價二百萬，并且點了天燈。

最終程舒妍的《癮》以二百萬的價格。

程舒妍終于有些坐不住了，想走，但按照規定，畫家本人要留下與競拍功者合影留念。

會是遵守規定的人嗎？

顯然不是。

更何況競拍者是商澤淵。

不是喜歡逃避，也不怕事，但極其討厭麻煩。

知道商澤淵多半要找麻煩，所以走才是最合理的。

程舒妍再三和靳洋道歉，說自己有急事，靳洋說沒關系，待會合影環節他替就行。

此時拍賣會還未結束，程舒妍拎起包和外套，從最右側的過道離席。

推開門，外面果然下了雨。

空氣，雨隨著風一起迎面吹來。

幸好的車停得不遠，程舒妍和工作人員說了聲，對方把鑰匙送還給。

結果剛接到手裏，就見面前的工作人員沖著後微笑點頭，說，“晚上好，商先生。”

整個人一頓。

與此同時，後傳來低沉悉的男聲，“你的工作態度和你為人一樣，都不怎麽負責啊。”

“程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