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魏欽目直直地落到明黛細條條白得晃眼的胳膊上。

明黛貪涼快, 但是這打扮在院無外人時穿不算出格，從前三伏天熱得厲害的時候，甄家太太姨太太們還有只穿汗衫或是只穿抹的, 只是在這兒住得舒服, 忘了這是魏欽的家, 也忘了與他同住一個院子。

明黛自知這不是見客的裝束，連忙爬起來, 綠銀條紗裁的豎領對襟無袖汗衫半遮半掩，朦朧的影下的藕荷抹和白綢勾勒著輕盈的姿和雙頰泛著酡紅的。

魏欽眸漸深，進門來。

明黛從頭到腳，無不漂亮，也知道自己漂亮，這會兒看到魏欽目灼灼, 暗自翹起角有些得意, 心裏笑過後, 輕咳一聲：“我去裏頭換裳, 你先坐一會兒。”

不等邁開腳，百宜就回來了。

“欽大爺！”

百宜拿了清涼油繞過回廊跑回來, 瞧見魏欽站在門口, 線幽暗, 嚇了一跳, 手一松, 裝著清涼油的琉璃瓶掉在地上, 滾到魏欽腳邊。

魏欽彎腰撿起琉璃瓶, 見是清涼油, 眉心微蹙。

他起掩去深黯的眸，目又恢複坦淡然：“等等。”

明黛被他喊住, 正有些猶豫呢，看到他手裏的清涼油，想起來自己這會兒在等什麽，趿拉著靸鞋噠噠噠地跑到他跟前，控訴道：“你今日把我的背都拍疼了。”

百宜看向，不是說是撞到的嗎？怎麽又關系到欽大爺了？

百宜試探地對著明黛眨眼睛，明黛手腕擺了擺，便趣兒地退到廊下，手背到後著庭院。

魏欽面不大好，握著的肩，示意轉過去：“我看看。”

明黛轉過，細的甜香從魏欽鼻尖拂過：“喏！”

纖薄的背脊蒙著一層紗，似霧籠青山，明明近在咫尺卻模模糊糊看不分明，魏欽深邃冷厲的眉眼輕，到底變了味，只是他面波瀾不驚，眼簾低垂，扶著肩膀的掌心微松，仍是一派肅穆冷靜的模樣。

魏欽并未說話，明黛皺起眉頭，疑地問：“看到了嗎？”

剛問完，就覺到他的指尖從肩頭慢慢劃到肩胛骨中間，再沿著的背脊一路往下，便是隔著一層紗也能到溫的，像是上等羊脂玉。

而過薄紗，魏欽看到了印在背脊上的紅印，他蹙起眉，如此。

一異樣的覺從他過的地方散開，明黛也不知道為何，和他待在一起，經常會有這樣的覺，讓有些無措，不知如何應對，咬了一下：“算了，也沒有什麽大礙。”

紗衫隨著他的手指往後墜落，出白皙修長的後頸和掛著平安扣的紅繩。

擡手到肩頭，想攏一籠無袖紗衫，卻剛好被他攥著清涼油的左手握住，一同垂到側。

裝著清涼油的琉璃瓶在兩人掌中發燙。

“是我不好。”魏欽站在後，右手扶住的腰，掌心滾燙，暗啞低沉的聲音自頭頂響起，惹得耳朵連著肩膀都泛起麻。

明黛側首與他視線纏，他眼底幽令明黛心驚，眼神閃躲，滴滴的抱怨：“你手好熱。”

聲音得不像話。

魏欽宛若平靜湖面的眼眸也漸起波濤，他低應一聲，卻不肯松手，只說：“我幫你塗清涼油。”

“讓百宜幫，幫我就好了。”明黛腦袋還算清明，讓他幫塗，那豈不是要在他跟前了上，想到這兒趕忙搖頭。

“我看看嚴不嚴重？”魏欽形巍然不，低頭在耳邊說話。

可他湊近的是的右耳，本就低沉的聲音越□□緲無底，明黛心裏也沒底，想把能聽清楚的左耳湊過來，轉頭的瞬間，右耳過他的瓣。

兩人齊齊怔楞住了，魏欽長眸深睨一眼。

明黛心髒砰砰直跳，空著手自己的耳朵，好燙，的耳朵燙人，他的瓣燙人，小聲說：“我是不小心的。”

可這哪裏需要道歉呢！

魏欽著緋紅的臉蛋，俯下，熾熱的氣息慢慢噴灑到面龐，回過神，慌張的用手肘抵住他的膛，沒控制好力道，狠狠地垂了上去。

魏欽悶哼一聲。

明黛趁機從他前離開：“哈哈，我騙你玩的，我後背沒事兒，你快回房吧！”

擡手推著他的胳膊，往他往外推。

上回若不是魏欽有意縱容，哪裏推得他，魏欽無奈地扯了扯，到底不想嚇到：“真沒事？”

明黛下搗蒜似的直點。

魏欽盯著看了片刻，才道出來尋的目的。

“可是我明天和我三姐姐約好了。”明黛說。

魏欽面上看不出是否失，只是微微頷首，轉走出東廂房，把清涼油還給百宜：“務必幫塗好。”

百宜應聲，著他修長筆的背影漸行漸遠，走向對面，忽而一道綠銀從眼前飄過。

魏欽似有所，轉敲好接過明黛纖巧的，滾燙手掌穩穩地托著的手臂，兩人都沒有松手。

明黛仰頭看著他，咽了一下被風吹得幹的嚨才說：“我早些回來，我們可以傍晚去游船，好嗎？”

熠熠生輝的眼睛裏含著殷切和期待。

“嗯。”魏欽角彎了彎。

明黛見他答應，也松了一口氣：“那我回去了。”

這才不好意思的把手從他掌心裏拿下來。

魏欽著踩著臺階，雀躍的背影，低頭笑了笑，鋒銳的面容分外和，看得正好從正堂膳廳出來的陳愖嘖嘖稱奇。

次日下午，陳愖著魏欽坐在正堂中看了半天書，卻只翻過一頁，有些無語。

“到申正了嗎？”魏欽又問浦真。

“還不曾，不過快了，剛過申時三刻。”浦真恭聲說道。

陳愖幽幽地說：“我看某人要急死了。”

太方西落，他隔一會兒便問一聲時辰。

魏欽冷颼颼的眼風送過去，陳愖舉起折扇擋住他的視線，故意問：“真不帶我去啊？”

這都不需要魏欽回答，浦真說：“陳先生不是約了林大人？”

陳愖訕笑兩聲，收了折扇，起說：“你慢慢等吧，我先走了，若是趕巧說不準還能遇到呢？”

他出了上房，穿過垂花門，恰巧和趕回來的明黛了面。

明黛聽他沒頭沒尾地說了句：“快，快，快，跑快些。”

心裏困，不過還是下意識地加快了步伐。

魏欽站在庭院中，聽到氣籲籲的氣息，皺眉：“急什麽？”

“是徐靜照讓我跑快點的，”明黛大著氣，有氣無力地虛著嗓音說完，指著東廂房，“我回去更。”

到了應天府，游船自然是游秦淮河，魏欽上卻說著不許明黛去玩，可深知熱鬧，擔心此番不讓去玩會留下憾，又怕旁人無法照顧好，只好親自帶去。

明黛換上明綠暗花紗道袍，長發用網巾束起來外面帶上幅巾，鬢邊簪一朵玉蘭絹花，一副漂亮小郎君的打扮，只是漂亮過了頭，還描了眉，點了胭脂。

明黛在魏欽前轉了圈，翹著手指捧著面頰，雙眸含笑：“怎麽樣？”

魏欽不忍看穿著這服，做這個作，扶額，閉目深吸口氣：“很好。”

抓了翹著蘭花指的小手：“走吧。”

他們坐的船和在揚州坐過的畫舫差不多，棚下分為主廳臥房和廚房，只是多懸掛了各羊角宮燈，艙瑩白如晝，明黛喜歡這條燈船，坐在進廳裏，進廳是搭在正廳前甲板後的錦棚，未設大門，只在兩邊立著隔扇窗，是專門供乘客來觀景的小廳。

小廳放著圓桌，桌上置滿酒菜，一旁又有琴桌，棋案供人消遣。

河上燈船畫舫各樣小舟來來往往，嬉笑聲不絕于耳，明黛鼻尖縈繞著濃烈的胭脂香和酒香，只覺得在此待一會兒，便是不喝酒也會醉了。

坐在圓桌旁，到看熱鬧，瞧見他們燈船不遠有只裝扮得十分好看小舟，小舟羅帷翠幕彩帶疊繞，高高的燈桿上掛著紅燈籠，狹小的甲板站著一位樣貌出衆，穿著玫紅短的子，子手中握著酒杯，後有一位仆婦伺候。

那子察覺到明黛的視線，擡眸看向明黛，瞧清明黛的容，稍稍一愣，琢磨了一下，還是笑著倚到欄桿上，舉著酒杯：“公子可願陪奴家喝一杯。”

周圍有些嘈雜，明黛微微傾：“什麽？”

那子手中著絹帕嗔笑起來：“公子真是討厭，奴家是問公子能否請奴家喝一杯酒？”

明黛這回聽清了，有些不好意思，連連點頭，拿起桌上的酒壺，提著擺就要走過去，起卻被魏欽攔住。

魏欽轉看向小舟，替明黛拒絕。

“不必了。”

明黛不高興地撅了撅，晃了晃酒壺，湊過去小聲提醒他：“只是一杯酒而已。”

魏欽輕嘖一聲，看了一眼。

明黛只好閉上，哼哼一聲，對魏欽非常不滿意。

那子這才看到棚下還有一個人，打量著兩人，倒是誤會了，不過轉眸像是明白了什麽，恍然大悟。

忽而往前傾，笑著對魏欽說：“奴家不介意和這位小公子一起陪您喝酒。”

魏欽瞥了一眼一旁還在不高興的明黛，面桃腮，紅微嘟，他額角猛地跳了兩下，冷聲回那子：“你誤會了。”

“誤會什麽了？”明黛聽不明白魏欽的話，瞪大眼睛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