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家不能，他自己也不能。

不。

他孟珩比魏家更不能。

孟珩了指上的力道，見盛卿卿指腹都被得發白，又克制著放松了兩分，“不能去三皇子府。”

盛卿卿見孟珩果然順著說起三皇子的話題，連連點頭附和，“他比我大十幾歲，有正妃側妃，還有七個妾室，我當然不會去的。”

“衛封的玉佩，我還給他了。”孟珩又說。

盛卿卿恍然：將玉佩給孟珩后，都把這事忘到腦后了。“謝謝珩哥哥多跑一趟，衛公子沒生氣吧？”

“……他不敢。”孟珩是親自去送的，為的就是斷了衛封的念想。

盛卿卿笑意更深，想到那群平日里不可一世的公子哥在見到孟珩之后一個個恨不得瞬時跑出八十里外的模樣便覺得逗趣得很。

孟珩說完上句后，沉默了許久，心中天人戰。

曾幾何時，孟珩看著夢里的盛卿卿，想的都是將護作親妹妹、平安順遂過一生，無痛無病到老再壽終正寢。

那純然得近似報恩的愿，卻在日復一日的等待中被扭曲如今的樣子，直至今日，孟珩才回想起它最初的模樣來。

他本是要護著盛卿卿一輩子的。

從沒人讓他等，盛卿卿更沒對他承諾過會不會來、又何時來。

盛卿卿在他看來重于泰山、廣于沙海，可對盛卿卿來說，他孟珩到底只是個見了幾次的表哥。

……前幾次見面還都莫名其妙地對兇神惡煞的那種表哥。

就算是從來沒想過特地討誰歡心的孟珩自己都知道，這種表哥是不會討人喜歡的。

可他還是想試一試。

“你能不能……”孟珩在心里措辭用完了五十三張紙，才出四個字，又艱難地停頓了片刻，才在盛卿卿平和的注視中接了下去，“不嫁給別人？”

耐心等了半晌的盛卿卿聞言訝然，“‘別人’指的是？”

——孟珩是說的他自己？那怎麼可能。到汴京城來，和孟珩總共才見了幾面的功夫？

盛卿卿心安理得地如此想道，疑問出口時便格外坦率。

孟珩看著純澈的眼眸，艱難地遲疑半晌，一字一句像是從嚨里出來的言不由衷，“你剛到汴京，花個一兩年多認識人再定親也行。”

“珩哥哥，我十六歲，該定親了。”盛卿卿指了指自己。

“不急，孟府養得起你。”孟珩閉了閉眼，又補充，“實在不行，到我府里也行。”

說完，他自己就有點后悔。

不該說的。

“不好長久在孟府叨擾也是個原因……”盛卿卿想了想，道，“不過珩哥哥不必擔心，我看人自有一套，會好好挑選的。”

孟珩想想在夢里千挑萬選最后中的魏仲元，心道這話他一個字也不會信。

“你想要……”孟珩了，“什麼樣的？”

盛卿卿疑地瞅瞅孟珩，到底是沒追問他為什麼突然提起這些，整理了下想法便簡略地道，“小門小戶便好，不必高重爵，也不必大富大貴，只要是個能踏踏實實過日子的人便足矣。”

孟珩在心里一條一條對過去，確認盛卿卿想嫁的人標準全然是繞著他走的。

——這也是難怪的事。

就在盛卿卿說完這話、孟珩還沒接話的關口，石盆里養著的紅小鯉魚突然從水面躍起，嘩啦一聲帶起一小朵水花，又甩著紅艷艷的尾噗通落回了水里。

原本鏡般的水面掃出一圈圈水紋，模糊了兩人的面容。

盛卿卿被聲音吸引，側臉看了看，順勢就笑著道，“魚兒都知道今日有貴客。”

說著，又調皮地手了另一條浮在水下的鯉魚。

魚兒驚游開，將盆中水攪得比先前更了。

等水面再度平靜下來時，盛卿卿看見倒映出來的景象里，仍然看著水中的只有一個，而旁的孟珩正不作聲地凝視著，那視線比黑海還深、比天穹更遠。

盛卿卿不由得略微斂了笑意，偏過視線端詳孟珩俊無儔的側臉倒影，見他也正專心致志地在水面外盯著自己，心中一時間想了許多念頭。

一開始趕鴨子上架地去替孟珩“治病”時，盛卿卿想孟珩愿意同說話，或許是將錯認了別人，然而在八仙樓時便知道了事實并非如此。

孟珩顯然知道是盛卿卿，但每每犯病時仍然愿意聽從的安。

在汴京聽了多多孟珩的不傳聞，可盛卿卿見到的他本人，卻只同傳聞重疊了一小部分而已。

若是自作多些地想，盛卿卿甚至覺得自己是被孟珩特別對待的那個人，乃至在他心中占有一席之地。

可盛卿卿向來是個腳踏實地的，說難聽點，的子相當得過且過，否則便不會想只嫁個普通人家便安安穩穩過一生。

因而每每覺得孟珩對有些特殊得超常，盛卿卿便會對自己道：表兄妹之間的互相照顧罷了。

向來容易討人喜歡，連惡犬都會在的輕聲細語中垂下雙耳嗚嗚討喜，于孟珩大約也是類似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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