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小冊子掉了

回到頤華殿,見喜先去淨室。

懷安將紅木箱搬進屋，放到楠木圓角櫃旁的案幾上，擡箱時,箱向面前歪斜，裏忽然掉出一個皺的薄冊。

懷安舉著箱子，一時騰不出手,只好先將紅木箱安置好再去撿。

微涼的夜風從漫過門檻席卷而來，薄薄的冊子吹翻兩頁紙,“嘩啦嘩啦”的聲音在靜謐的裏屋顯得格外清晰，實在引人注意。

梁寒側目瞥過去,原本無意,可上頭那兩個字實在奪人眼球：“粱寒。”

以為自己眼花,他眉頭微微一擰,又仔細瞧一眼，果真還是那兩字。

“……”

梁寒繃著臉，眸陡然一冷。

懷安也注意到腳下，字是夫人親筆書寫,這字跡他是見過的，不會認錯。

再一擡眸,老祖宗已經著臉走過來,角還牽起瘆人的弧度，彎將那本可憐的小冊撿了起來。

待老祖宗拿到手中,懷安擡頭一瞧，眼珠子險些瞪出來。

好好的小冊子,做什麽取名《保命手冊》？

夫人將祖宗的名字都寫錯了，這裏頭該不會是……

懷安不敢往下想，渾冒著冷汗,覷見老祖宗臉不好，他趕忙找個由頭先退下，免得在這黴頭。

梁寒坐下來，隨手翻開一頁，黑的字跡撲面而來，一筆一劃大壯，張牙舞爪，直沖大腦：廠督今日又生氣了，會不會把我的手腳砍掉！我一定要在廠督面前演好小白兔，不然小命難保，嗚嗚。

梁寒角笑意漸漸凝固，攥了拳頭，又翻開一頁：廠督又殺人了，好可怕好可怕。

梁寒臉沉得滴水，煩躁地翻到最後一頁，墨跡較前面幾頁新一些：廠督替我教訓人的樣子好好看，廠督最好啦，我好喜歡哦！

指尖一，方才心中那點慍氣瞬間被大浪沖散得幹幹淨淨。

再回頭翻看到小冊封面上歪歪扭扭的“保命手冊”四字，梁寒冷聲一笑，眼中立時寒芒閃，銳利如刀。

見喜蹦踧著回到屋，瞧見的便是這一幕。

再定睛一看，老祖宗手裏拿的是……

！

翻得還是最後那幾頁，這是看……看完了？

見喜心中大震，眼淚都不用，一瞬間奪目而出，飛奔上去從他手裏奪過小冊，往他上撲過去，頓時聲淚俱下。

“祖宗，不要看不要看……嗚嗚嗚，在我心裏，您是世上頂好頂好的人！才不是大壞蛋呢！以前是我豬油蒙了心，不知好歹，您原諒我嗚嗚。”

肩頭了一片，梁寒猛然起，將托在手心抱起來。

姑娘哭得眼眶泛紅，鼻尖兩個晶瑩的鼻涕泡“啪”一聲破了。

他冷冷覷：“戲很假。”

見喜哭喪著臉，肩膀一一的，被他無地扔到床上去。

他俯扣住下，洩憤般地咬住下，一點面沒留，涼涼的氣息撲在鼻尖，“給你半個時辰，想想怎麽收場。”

說罷，起去了淨室。

見喜哆哆嗦嗦地跑去翻看小冊，認認真真檢查一遍。

果然大多是很久之前練字時寫的，從頭到尾沒幾句好話。後來沒剩幾頁紙，便省著點用，隔了許久沒有筆，只有最後那頁是春日裏寫的。

祖宗他看到了嗎！也寫了“好喜歡他”啊！

這才是點睛之筆啊

見喜無力地坐倒在地上，一念生起，趕忙跑過去翻圖冊補課，又從木箱中挑了件看上去不大讓人罪的玩意，放在老祖宗枕邊，然後乖巧地在床上躺好，頭埋進薄衾裏，等著祖宗緝拿歸案。

隔壁水聲暫停，心尖也跟著兩下。

腳步聲從門外傳來，見喜小心翼翼地探出一雙眼睛，祖宗果然沒穿心制的寢，臉還的，這是真生的氣了叭。

梁寒方一踏進，便瞧見巍巍躲在錦衾下的小人兒，桌案上的小冊被翻到最後一頁，用鎮紙住，行間夾裏有還未晾幹的墨跡：“我夫君，好好。”

梁寒角勾了抹笑意，拂手滅了滿室燈火，只留一盞暖黃紗燈。

才掀開錦被，裏頭一只小手將他腰摟過去，一點不拖泥帶水。

姑娘一頭墨發散在頸邊，微微有些淩，狹窄的空間裏彌漫著淡淡的發香。

旖旎的香氣，讓人瞬間有了親吻的沖。

他被帶著往上一撞，肩胛骨都得痛，剛想要開口斥，溫溫的已經覆上來。

清甜的桃香，鮮活的味道。

雙手著他後頸，輕輕息著離開，嗓音也甜得能掐出水，“以往都是夫君讓我快活，今日我也要讓夫君快活。”

咬咬，垂下頭微微紅臉，將他一只手放到後腰下的桃，“們都說我，你試試。”

梁寒擡眸，冷聲問：“他們？”

見喜怔了怔，朝他眨眨眼睛：“妙蕊姐姐和綠竹子都這麽說。”

冰涼的指尖在那的地方了，嗓音也極低極慢，“那們是這樣的嗎？”

見喜有點，輕輕了下，“不是。”

反正不是這個，哪裏不一樣，也說不上來。

指尖從凹陷的腰窩往下慢移，穩穩托住桃底，他手上略略加了些分量，“那是這樣？”

見喜驚得一，渾起了疙瘩，不住又往他上又了，貝齒在他鎖骨，輕輕齧住，“祖宗，手沒這麽重。”

他若有所思地嗯了聲，手上卻毫未放輕，低沉清的嗓音從月匈腔裏發出。

埋下頭，順著月匈腔往下吻去，“我也離開永寧宮好幾月了，們都想我啦，我今日真的糾結很久才打算睡那邊。”

頓了頓，邊吻邊擡眸著他解釋：“那本小冊子，是我從前練字用的，才開始的時候字總是寫得很大，後來練得多了，字也小了，可是紙張又不夠用，我有很久都沒舍得寫，後來實在太喜歡祖宗，才忍不住將最後一頁填滿。”

溫熱的氣息撲打在腰腹，仿佛蟻蟲一寸寸地鑽脈之中，他忍無可忍掐了把的皮。

見喜“呀”一聲，可憐地將腦袋探上來，長長的睫輕輕，沒等他發號施令，又自顧自地轉移到旁的位置。

圖冊上有的地方，沒有的地方，都照顧到了。

直到實在困得眼皮子掀不開，這才氣若游地躺倒在他邊。

閉著眼，砸吧砸吧，“好幹。”

他出左臂讓枕在頸下，將整個人包裹在懷中，冰涼的面上來，在先前咬破的小口上溫/舐。

明的笑意在角漾開，慢慢醞釀濃濃的睡意。

昏暗中沉默了很久，梁寒想起今晚在永寧宮問秋晴的話，眸微微有些凝重，陷沉思。

去找秋晴之前，他已將建寧十年宮的宮人名冊查過一遍，名喚“李青梅”的只有兩個。

其中一個改名雲，被府安排進采芳殿，死于建寧十四年，年十八；另一位改名羌瓷，在壽康宮伺候，而後調往坤寧宮，死于建寧二十七年，年二十六。

從這兩看來，見喜的母親只有可能是後者，那個名喚羌瓷的宮婢。

而見喜舅母口中的貴主，便是當年的皇後，如今的太後。

對待外人，秋晴一向是守口如瓶之人。

即便梁寒找到，最開始也緘口無言，不卑不。

梁寒對此很滿意。若是迫于威勢，對姑娘的世直言不諱，他反倒不會再留命。

而秋晴最終選擇告訴梁寒真相，也的確因他的一句話搖。

梁寒說的是：“不管爹娘是誰，這世上只有我能護住。太後或是其他任何人，知道姑娘的存在，都有可能對造危險，只有在我邊不會。”

秋晴不知道見喜的父親是誰，但可以確定的一點是，假若世尋常，確是羌瓷的兒無疑，留在梁寒邊的確是最好的選擇。

但倘若父親大有來頭，或者本不是羌瓷所生，這世上恐怕也只有梁寒能保護不傷害。

秋晴只好承認：“的確是羌瓷將孩子托付給了我，當年在坤寧宮，也就是如今的張太後邊伺候，至于孩子的父親究竟是誰，恐怕只有王倫知道。”

王倫與秋晴和羌瓷是同鄉，一直在司苑局當差，負責宮中瓜果供應。

梁寒對此人有些印象，先前見喜舅母也提過此人的名字。

只是那人近幾日都在宮外采買，回宮這兩日，梁寒遣人去司苑局瞧過一趟，人尚未歸也沒有辦法，只能等來日再問。

思及此，梁寒心微嘆一聲。

忽想到一事，垂首臉頰，低聲問道：“那日在慈寧宮抄寫佛經，太後或者劉嬤嬤可有說什麽不相關的話？”

見喜眼皮子了，實在回想不起來當日的景，只好搖搖頭囁嚅：“應該沒有……怎麽了？”

“沒事，隨便問問。”

沒有就好，有也無妨。

只要在他邊，天塌下來有他頂著。

次日一早，司禮監議事過後，賀終那邊也有了蝴蝶佩的消息，匆忙快馬回京稟告。

殿屏退衆人，賀終從袖中取出一道卷軸。

梁寒在黃花梨案幾上緩緩攤開，竟是那一對白玉蝴蝶佩的手稿。

紙張已經泛黃，可見有了些年頭，可紙上蝴蝶卻一筆一劃，栩栩如生，工整漂亮，即便稱一副墨寶也并非溢之詞。

賀終拱手一揖，道：“幹爹猜得不錯，這玉佩果真不是凡品，兒子多方打聽，才知這是已故去的古琴大師蔡年親手雕刻。世人皆知蔡年擅古琴，亦通書畫和玉雕，只可惜十多年前便溘然長逝了，這副卷軸是從他的弟子手中取得。”

梁寒眉頭皺起：“蔡年？可知這對玉佩贈予何人？”

賀終頷首道：“蔡年與仁宗時督察院副都使顧慎為至好友，這蝴蝶佩便是蔡年親手雕刻，贈予顧慎夫婦的新婚賀禮，那顧夫人生有兩子——”

梁寒眉目低垂，眸也黯淡下來，嗓音低沉：“顧淮和顧淵。”

賀終道了聲是，“顧淮之十歲生辰這日，顧淵的夫人孟氏亦誕下一，老夫人便將當年這塊蝴蝶佩取出來，請人切割，一分為二，一半作為顧淮之的生辰賀禮，另一半給了顧淵襁褓中的兒，兩姐妹一人一塊。”

說到此，玉佩的兩位主人已然明朗。

一位是昔日在冷宮病逝，無人問津的顧昭儀，一位便是如今的賢妃娘娘。

賢妃于建寧二十八年宮，玉佩一直伴養在深閨，自無流落民間的可能。而那時的顧昭儀已病逝多年，這枚玉佩只能是後者的。

所以說，羌瓷留給見喜的玉佩，正是顧昭儀手裏的那一枚？

一個是坤寧宮的婢，一個是與坤寧宮勢同水火的冷宮妃嬪，這枚玉佩是如何將兩人牽起來的？

他在腦海中有了一個思路，有些難以置信，更讓人心緒久久不能平靜。

賀終在外得知消息時便大為震撼，如今稟報完，心中震仍不減半分。

這玉佩既然是他幹娘時的玩，八他幹娘便是顧昭儀的兒。

若果真如此，幹娘豈不就是陛下的妹妹，先帝唯一一位在京的公主？這份何等尊貴！

他日顧淮沉冤昭雪，幹娘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份了，對、對顧家而言都是天大的喜事。

可唯有對老祖宗……恐怕不見得是好消息。

何況，顧家那老太太江氏八十多歲尚在人世，只是子不大好，須得靠湯藥續著。若知道自己還有個流落在外的曾外孫，不知會疼什麽樣子！

他擡眼覷梁寒的神，眼底依舊古井無瀾，看不出任何緒，可面卻微不可察地蒼白了幾分。

半晌才聽見他道：“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謝在2021-04-0600:00:02~2021-04-0623:58:1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的小天使哦~

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叮當、桂圓人飯子1個；

謝灌溉營養的小天使：len30瓶；明杭蒼24瓶；唐寶寶20瓶；非常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