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不讓堂堂崔氏嫡屈居一個四品員義之下麼!
可若是那子出尋常世家也就算了,誰家都想出個皇后,可胳膊擰不過大,就連晉王氏都爭不過崔家,旁人也只能想想罷了。
可偏偏是顧襄的義!
顧襄此人守正不阿,一凜然之氣,看誰不順眼都要彈劾,偏偏他自己人尋不著一錯,朝中上下無不怨毒了他,卻又拿他沒有辦法。
眾人心中震愕之餘,皇帝抻了抻袖,慢條斯理地開了口:「朕自太傅教導,讀聖人箴言,雖飽痼疾折磨,卻無一日不躬自省,深知誤國的道理,朕所中意的皇后,必將知書明理、溫敦厚置於首位。」
皇帝說到這裡,薄勾起一淡笑:「依朕看來,整個大晉絕無一人比更適合做朕的皇后,此事不必再議。」
龍椅上那位,角含笑,眸深沉,是往那明堂上一坐,那種不怒自威的氣場便寸寸迫,談笑間都像無形的刀在人背脊上碾磨。
自然也有人懷疑那姜人與顧襄的義就是同一人,可那又如何呢?
事到如今,再去深究皇后的出已經沒有意義,既然上了顧家族譜,那便是板上釘釘的顧家人。
皇帝說是誰,就是誰。
這就是他想要公之於天下的結果。
退朝之後,太傅和大司馬相顧一眼,並無多言,兩人前後腳走下漢白玉石階,皆是眉聚如山,憂慮重重。
太傅想起昭王府暗衛兩日前送來的信,信中稱若能得崔氏扶持,待他登基,必立崔菩為後。
那時太傅自以為崔菩主坤寧宮輕而易舉,在收到昭王來信之時,甚至丟在一邊不曾深思,且不說昭王已有王妃,而無論誰做皇帝,崔菩都會是皇后,崔家為何要冒著謀朝篡位的罵名,多此一舉地助昭王登基呢?
想來,還是他過於自信了。
龍座上那一位是個徹頭徹尾的狼崽子,再也不會將崔氏門閥和他這個舅舅放在眼裡。
太傅心中不有了搖。
只是大司馬近日還朝,晉王氏亦不是省油的燈,昭王謀事更需要他手中的兵力。
王鷙之已經是昭王妃,來日立後是王氏制崔氏千載難逢的好時機,大司馬會甘願將王家的後位拱手讓人嗎?傻子才這麼做。
可昭王信中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太傅清楚他的為人,沒有把握的事他不會輕易承諾,哪怕是許旁的好,也比這皇后之位更有可信度,他既如是說,必是有竹。
那頭大司馬出了晉宮,差暗衛給大司寇遞了個消息,請他到府上有要事相商。
大司馬王鷙與大司寇王卓為同族兄弟,後者本以為商議的是今日早朝立後封妃一事,卻沒想到王鷙直接拿出了昭王送來的信。
司寇王卓看完之後,面上震驚卻難掩激之,「他日事,當真許我王氏三個一等公爵,五個一等侯爵?」
王鷙默然頷首。
的確,昭王給的好太過人。
要知道整個大晉歷來一等公爵不過十三名,多為皇族宗室所占據,崔王兩家勢力再大,也只是異功臣,祖上各自只出過兩名一等鎮國公。
來日王家作為從龍之臣,可盡百年尊榮富貴,甚至能力如今門閥之首的崔家一頭,實在令人嚮往。
大司寇連手都是抖的,「來日雪織為後,兄長你又是一等鎮國公,我王家自此便無需屈居崔家之下!」
王鷙面卻十分複雜,又給他一封信,「你看看這個再說。」
司寇接過信一看,面容當即僵滯在角,「這……這是誰給你的?」
王鷙長出一口濁氣,「陛下的字跡,你都不認得了麼?」
司寇一顆心提起又沉下,當真如墜崖一般,「昭王殿下竟與樓蘭人有所勾結,陛下在西北那一支毒箭原來並非出自北涼人之手,那群蠻夷竟是樓蘭人假扮?!」
司寇是文,對於樓蘭的形勢當然沒有大司馬看得明白。
王鷙繼而解釋道:「樓蘭夾在北涼與大晉之間腹背敵,近年來又飽乾旱之苦,昭王以注濱河引水之法緩解了樓蘭國缺水的困境,以此作為條件,讓樓蘭派出一支兵假扮北涼人,在陛下回京途中放出毒箭攔截,造陛下被北涼兵仇殺的假象。」
他長嘆一聲,「樓蘭人卑鄙人盡皆知,陛下打退北涼,下一個收拾的恐怕就是樓蘭,這些蠻夷面上左右逢源,背地裡不知多見不得人的勾當,與昭王合作不僅能解決境乾旱問題,還能除去陛下這一勁敵,真是一石二鳥,正中下懷!倘若陛下當日死於毒箭,這龍椅早就換人來坐了!」
司寇既震驚,又有幾分惶然無措,「可昭王素日最是溫雅賢達、從容有度之人,我本以為經過太后一事,他為自保才有了篡位奪權的念頭,沒想到他早有不臣之心,背地裡竟做著通敵賣國,犯上弒君之事!」
王鷙目定定地看著他:「那你覺得,陛下為何同我說這些?」
司寇心中忖度好半晌,才慢慢想通這一層,「兄長若是助昭王起兵,無論或不,到最後都免不了山海,生靈塗炭,若是不費一兵一卒,又有兄長假意迎合引其上鉤,將昭王狼子野心昭告天下,自是上上之策。」
良久之後,王鷙沉沉嘆了口氣,「陛下何嘗不是給晉王氏一條活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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