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的掌心,那麼小小的一隻,包裹住他的手指,一點點將溫熱滲他的掌中,再傳遞到心口。
傅臻眸微微一,薄抖著:「他會懊悔?」
「會的,」阮阮認真地道:「先帝和娘娘都是看重的人,娘娘寧可犧牲自己也要生下陛下,為陛下做這麼多,何嘗不是為了在這世間誕下與先帝的脈,給先帝留一個屬於的念想?先帝不領這個,覺得是陛下的到來害苦了娘娘,先帝固然苛刻,可是這麼多年,陛下雖在荊棘淤泥中長大,可論文論武,論治國平天下,整個大晉誰能及得上陛下?陛下也不是風吹大的呀,對嗎?」
是麼?
傅臻眸中泛出一點微。
想到他這輩子從未對他說過一句好話,父子見面不是形同陌路就是劍拔弩張。
先帝滿口仁義道德,傅臻就要把這世間的假仁假義全都推到他面前。
先帝罵他窮兵黷武,遲早令三軍疲敝、民怨沸騰,失心於天下,他就偏要讓鄰國臣服,打得蠻夷聞風喪膽,山海里走出一條不一樣的路出來。
先帝越在乎的東西,他越是嗤之以鼻。
先帝不想讓他好好活,他就越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興風作浪。
他本就是天煞孤星,那就做一些天煞孤星該幹的事!
兩人自始至終沒有半點溫的時刻,直到先帝臨死前,還指著鼻子怒斥他邪魔。
倘若從一開始就沒有蠱毒的存在,會是不一樣的結果嗎?
阮阮往他上靠近些,輕輕嘆了聲:「今日先帝在天上定然被娘娘罵慘了。」
傅臻眉心微蹙,仿佛沒有聽清:「什麼?」
阮阮抿了抿,提著嗓子大膽道:「娘娘說,『堂堂天子毫無英明,殺人兇手欺瞞蒙蔽,稀里糊塗了這麼多年,害苦了我兒,你對得起我嗎!』手就要揍先帝,先帝今日才看清太后的真面目,自是後悔不迭,『是我對不住兒子,是我豬油蒙了心!我兒很好,為父定要在天上保佑他往後平安順遂,只盼他莫要恨毒了我,還能認我這個父親。』娘娘就笑話他,『你就自求多福吧!本宮可不會幫你同兒子說。』」
傅臻從一開始的怔忡,到後來聽到繪聲繪的語氣,心口陷一片,清冷的面上竟難得浮現出一淺淡的笑意。
阮阮被他的笑染,提起的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
傅臻卻忽然眉頭微擰,屈指在腦袋上敲了一記,「怎麼覺得,你在占朕的便宜?」
阮阮疼得眉,忙捂著額頭,朝他呆呆眨了眨眼睛,這才想起方才話中何等大不敬,先帝和娘娘天潢貴胄,怎會如這般糙話連篇!趕忙對天發誓道:「我沒有!我不是那個意思嘛。」
說完抿了抿,垂下頭去不瞧他,口中嘀咕道:「陛下說過允我一輩子僭越,今日就不作數了。」
傅臻無奈地啟一笑,將手中最後的黃表紙扔進銅盆,任由明艷的火掃,眼看著金黃的紙頁在銅盆中轉瞬燃燒殆盡。
父皇,母后,你們看到了。
他這輩子千難萬險,九死一生,到今日總算劫波渡盡了。
原以為此生走不孑然寂寥,卻沒想到他這樣的人,往後竟也有人相伴。
螢惶的燈火落在他眼瞳,泛起粼粼波,傅臻仰天一嘆,無聲地笑出來。
若不是父皇母后在天之靈,他何德何能,得到這麼個寶貝。
兩人在靈牌前深深地磕了三個響頭。
傅臻隨即起,將阮阮也扶起來:「不早了,走吧。」
阮阮點點頭,可看到陛下墊在膝蓋下的外袍沾了跡和髒污,不蹙了蹙眉:「外頭天寒地凍的,我汪總管送件裳過來吧。」
傅臻道不必,牽著走到殿外,吩咐底下的宮人進去清理祠堂。
高天冷月,廊下的寒燈在風中胡地踢踏著廊柱,四下枝葉簌簌作響,出深冬冷清蕭條的意味。
他姿高大,拉著一步步走下臺階。
寒風如冰水般灌進袖中,那一層薄薄禪被風吹得鼓起,阮阮看著他一單薄,不蹙眉,真就一點都不冷嗎?
阮阮攏了攏自己上的狐皮大氅,腳步忽然頓了頓,傅臻立刻回過頭來看:「怎麼不走了?」
阮阮唔了聲,彎下了,為難地看著他:「腳有些麻。」
未等他開口,阮阮著脖子小聲道:「陛下背我吧,好不好?」
的嗓音實在惹人疼惜,傅臻一笑,沒什麼猶豫,直接在跟前傾:「上來。」
阮阮點點頭,起大氅的擺,攀著他雙肩躍上去摟住脖子,眼睛彎彎的像月亮,有種詭計得逞的歡喜。
背上的姑娘很輕很,背起來幾乎沒有重量,他雙手勾住的膝彎,才走了兩步,兩臂倏忽落下一抹的雪。
寬大溫暖的狐皮大氅輕輕鬆鬆包裹住兩個人。
傅臻怔了怔,這才反應過來竟是存了這樣的心思,又好氣又好笑,這輩子還沒人敢這麼耍他,可一想想這是自己的寶貝,心中便只剩下無奈的歡喜。
阮阮將臉蛋埋在他頸側,口著後背,所有的溫度都給他。
忽然想起什麼來,急得「呀」一聲,小手拍了拍他口,「陛下你能快點嗎?我原本打算今日到湖邊放蓮花燈為娘娘祈福的,這都快到子時了,荷花燈還落在玉照宮,我們現在回去拿怕是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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