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他並不知道去哪裡找人。
自他從西北戰場回來,惡疾纏,連玉照宮都甚出,更不要提這偌大的晉宮。
他已經很久未曾在宮道上這樣走過一遍。
第40章 晉江正版獨發 阮阮,跟朕回去了……
傅臻獨自一人走在空曠的宮道上, 寒夜燈火飄忽,襯出他的背影高大落寞。
在旁人看來,又有種蓄勢待發的悍戾, 令人不敢接近。
汪順然帶著人,只敢離他三丈之外, 腳步聲輕得不及飛蛾振翅, 連踩雪的窸窸窣窣聲都千萬仔細著,生怕再度惹惱了他。
事實上汪順然在傅臻邊這麼多年來, 見過他暴怒的模樣,見過他無數次於忍無可忍的邊緣, 可從沒見過他這般伶仃中著悲愴的背影。
當初欽天監那一道「天煞孤星命」,著實狠辣地限定了他這一生基調。
年失侍,先帝冷待, 殺機四伏,慢慢地養他這一副暴涼薄的心。
汪順然還記得,傅臻八歲那年將那籍到他手上時, 已能夠冷靜清晰地與他分析朝堂局勢, 曉以利弊地將他拉攏至太子陣營,年心機之深便已令人刮目相看。
然而, 誰生來便能世事明、滴水不呢?不過都是在刀影和人心冷淡中千錘百鍊,磨牙吮, 一點點學會的運智鋪謀。
對於傅臻來說, 更要比其他王子皇孫早一步長, 否則如何在這世難如漲的天下為自己拼出一條路來?更何況, 他有開疆拓土的王圖霸業,有改天換地的野心,如是種種, 都在一步步地與親者疏遠,與士族對立。
可到底,這條路他雖走得雨腥風,卻也颯沓如流星。
是以汪順然從不覺得他可憐,抑或是可悲,甚至打從心眼裡對他肅然起敬。
只是今日,看到他獨一人走在空的宮道之上,漫天飛雪紛紛揚揚,寒風不停地往他中冷灌,仿佛碧落黃泉只剩下他孑然一人。
那種孤絕的痛,當真是罕見。
汪順然不住上前,躬勸道:「天兒冷,這雪還不知道下到什麼時候,陛下的子恐怕不住啊,不若先回玉照宮等消息,奴才派出去的暗衛定能將人儘快找回。」
還有一點是汪順然沒說的——
寒冬的天實在黑得厲害。
宮中因傅臻的習幾乎是幾步燃一燈,絕不容許一手不見五指的地方,可這麼就過去了,汪順然並不能夠保證上燈的宮人日日都用心。
倘若面臨黑暗,事的發展或許比現在還要嚴重太多。
傅臻並未理睬,只是長久地沉默著。
開始有些理解為何那日看到被藥湯染髒的盤長結,會執拗地同自己置氣。
他現在這樣出來,漫無目的地找,滿世界看不到一個紅著眼睛的小姑娘,他冷靜不下來,甚至想一把大火燒了晉宮,看看到底躲在哪!
他又在同誰置氣呢?
向來無人能夠牽他的心思,清醒的時候,他絕不會容忍自己的失控。
良久之後,著漫天大雪下,遠飛檐翹角下晃的銅鈴,傅臻忽然就平靜下來。
終於不再像無頭蒼蠅一般飛,步伐調轉,穿過幾道宮門,往壽康宮與蘭因殿的方向去。
汪順然見他走得快,險些來不得反應,趕忙令底下的宮監快步跟上。
傅臻對壽康宮花園的印象,還留在時,先帝的妃子帶著小皇子在此賞玩,還有些日子太過單調的太妃們常常結伴來此閒逛,逗弄逗弄小皇孫。
傅臻生來失侍,無人陪伴,幾乎所有的時間都用在讀書、練武和與人周旋,像別的兄弟姐妹一樣逛園子這種事,對他來說本是天方夜譚,因此他在此前只路過幾回壽康宮花園,真正涉足是從未有過的。
耳邊雪聲如飛沙,傳來幾聲微弱的「噗噗」聲,由遠及近,又時近時遠,像是掩埋在雪地的樹葉之下。
傅臻凝神走過去,視線所及,兩隻雪白的小兔子登時豎起耳朵,雙雙跺腳幾乎要跳起來,口中不停地發出「噗噗」的聲音。
怕他,卻又不怕他,倒像是提醒他去瞧什麼似的。
傅臻目微凜,當即疾步走過去,終於在錯落的假山之下,看到了蜷在角落裡那個瘦瘦小小的影。
傅臻目頓了片刻,才緩緩蹲下,幾乎是抖著,將手指遞到鼻尖。
還有氣。
有氣就好。
即便知道無人敢拿他枕邊的人來賭自己的家命,可今日傅臻思緒紛,最壞的況都想過。
會不會有人拿要挾?膽子小,嚇都能嚇死。
是旱鴨子,連湯泉宮那點水都能嚇住,萬一溺水了?
又或許,被人悶住口鼻,拖到偏僻的角落裡悄悄解決了?
……
傅臻甚至都不敢往下想。
不過幸好,幸好人還活著。
繃了半日的弦終於松下來,可他臉並不好看,從開始的沉一瞬間突然變得戾氣叢生,甚至有種將這一片假山全都毀碎的衝。
見小姑娘分毫未,他強忍著不發作,借著仔細去瞧,這才發現閉著眼睛,眉頭蹙起,白皙的額頭滲出一層薄薄的細汗,整個人冷得像冰窖里撈出來似的。
白日裡活蹦跳的人,此刻在雪之下,面容蒼白得像是失了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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