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阮便頷首,又問道:「那陛下何時能醒來?」
他已經睡了三日了。
汪順然每日都會來殿中替他把脈。傅臻仍在昏迷之中,面蒼白,額頭只有現的青筋,這對他來說已經是不錯的狀態。
外頭出了天大的風波,三朝老臣跪扣宮門,他卻偏偏在這個時候昏迷,自然會引發諸多揣測。
可太醫進來過,就連郁從寬也不清況,對外也只能稱他重病,的確昏迷不醒,這一來那老侯爺倒真是左右為難了。
這一回去,今日的戲就白做了——
兒子抄家流放,孫子斬首示眾。
西山鄭氏雖然子孫眾多,可真正出息的也就大鴻臚一人,其餘皆是一些在朝中並無實權的散,大鴻臚一倒臺,西山鄭氏如斷一臂,往後還怎麼在世家大族中抬起頭來?
關乎鄭氏百年容的大事,鄭侯便是舍這一老骨頭,跪死在宮前也不會回頭。
漫長的白日總算過去,夜幕低垂之時,老鄭侯再次昏厥過去。
汪順然只好將人送至偏殿暫時安頓,一通餵水餵藥餵飯,本已經總該消停了,誰知半夜鄭侯醒來,自己爬到宮門外哭嚎。
跪了一整日,老鄭侯幾乎已瀕臨失聲,嗚嗚咽咽的聲響散在夜風裡,愈發讓人心口憋悶。
阮阮是第一次會到殿燈火通明的好,幸好旁還躺著一人,否則寒夜寂靜黑燈瞎火,一閉上眼睛就聽到約約的哭聲,才真教人寒聳立。
「陛下,你能聽得到嗎?」
翻個,支著下頜,將小臉偏向他。
明烈的燭火描摹他蒼白的廓,弱化幾分凌厲之氣,顯得淡漠疏離。他像頭頂的高天寒月,又像險峻高拔的山峰,令人之生畏。
回想起白天在窗邊瞧見的昭王,兩人是截然不同的氣質。
昭王一月白長袍,襯得容清潤和煦,臨風皎皎,湛若神君,渾上下挑不出一錯。無論與誰談,昭王面上總是掛著淺淡時宜的笑容,仿佛從不知疲累。
暴君無子嗣,昭王是最合適的儲君。
阮阮靜靜地看著男人眼尾的傷疤,不知看了多久,心中泛起異樣的疼痛來。
俄而夜風突起,頂撞得窗欞震震響,驀然間一聲類似鷹嘯的響聲刺耳中。
還未反應過來,側男人卻幾乎在同一時刻睜開雙眼。
猝、猝不及防。
阮阮張了張口,顯然人還是懵的,可雙眸卻驚喜一亮,「陛下,你醒啦?」
傅臻眸深邃漆黑,眼中紅蔓延,似乎比從前還要更深,給人一種難言的迫。
他默了片刻,不聲地垂下眼瞼,看向抓在他左臂的那一雙纖纖手。
阮阮察覺他的目,臉頰一熱,飛快地撇開眼,電般地將手了回去。
殿陷短暫的寂靜,阮阮不自覺地心跳加快。
「怕鳥嗎?」
他撐著緞面起靠著枕,忽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聲音低啞得厲害。
阮阮怔愣一瞬,想也沒想就搖了搖頭,小鳥麼自然是不怕。
可腦海中忽然迴起方才窗下那一聲突如其來的尖鳴,那聲簡直令人骨悚然。
正猶猶豫豫要不要點個頭,說看況,可傅臻已經不不慢地開了口:「去打開東北角的松窗,鳥上應當有信件,給朕取來。」
阮阮立即鬆了口氣,想著傳信的定然是鴿子之類,於是頷首道好,從床尾下去,匆忙間只趿拉著鞋,險些一頭栽倒。
傅臻目落在出來的那一截纖細潔的腳踝,蹙眉:「急什麼?把鞋穿好。」
點頭如搗蒜,臉一紅,且說且噎:「哦哦哦……好。」
阮阮也不是多急,只是這兩日趁他昏迷,無意間做了不冒犯的事,一想到兩人-相,就滿腦充,頭皮發麻。
還得討好他,讓他放出宮去呢,所以做什麼都要比從前更加賣力。
松窗一開,一隻通青黑的鷂鷹驀然撞進眼中,在暗夜之中尤顯得森可怖。
阮阮嚇得渾一,當即捂上,險些泄出一聲驚呼。
怎麼也沒想到,這……這就是他口中輕描淡寫的那隻鳥?!
鷂鷹兇殘至極,在他眼裡就只是一隻鳥?
阮阮之所以能認出來,是因為年還在人牙子手裡時見過這東西。
對於西北的權貴來說,比起賭場和狩獵場,奴隸場是最能帶給他們刺激和快的地方。
人牙子拿話嚇唬他們,說權貴馴養的鷂鷹會滿場追趕那群渾鮮淋漓的奴隸,它們將這當做一場腥風雨的饕餮盛宴,用堅的尖喙去啄他們的眼睛,撕裂他們的耳朵,將人上的每一寸皮都啃食得支離破碎。
阮阮那時候聽得膽戰心驚,本不敢想像那些腥的畫面,可也有人告訴,偏偏有人願意主去給這些鷂鷹作食。
這世上總有一些走投無路、看輕生死的人,他們想要短時間擺不幸,甚至飛黃騰達,而奴隸場是最快翻的機會,只要能從這裡活著走出去,就能得到權貴的青睞,接的栽培和訓練,為他們手裡最好的一把刀。
耳邊猛一聲尖鳴,似將暗夜劃開個窟窿。
阮阮立刻將思緒拉回。
那鷂鷹目犀利兇狠,氣勢極度駭人,正用一種看待獵的眼神注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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