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想要「玩弄」,難不還要先問過的意願麼?
若不願,他也不見得就能放過。
慌不擇路地繞過他的視線,餘瞥見炕桌上還未的點心,趕忙獻寶似的推至他面前,「陛下,用、用膳。」
傅臻冷嗤一聲,眸落在那綠豆糕上未篩乾淨的豆皮,小丫頭的心思他便已猜到大半。
他不急著箸,目流轉間,角又是一勾,「這點心若是都被朕吃了,阮阮怎麼辦?」
阮阮側掏地瓜的手一頓,怔怔半晌才反應過來。
忽然心臟急促跳了一下。
阮阮?他竟喚阮阮?
這是親昵些的稱呼,還是他知道了什麼?
一回眸,與他四目相對,男人目幽幽沉沉,漫不經心的神之下不知藏著多暗洶湧,似是興致的探究和打量,更似審視。
忙斂下眸中慌,飛快地從後的食盒裡將地瓜取出來,若無其事地朝他一笑:「旁的我也不會做,便往爐火里扔了個地瓜,我吃這個便好。」
傅臻便執起玉箸,阮阮張地盯著,驚覺那箸尖在綠豆糕前頓了半晌,卻又不不慢地放下了。
阮阮小心翼翼地覷著他面:「陛下?」
傅臻卻作出一副瞭然的表,反問:「你想吃這個?」
阮阮悚然一驚,我不是!我沒有!我吃地瓜就好!
急著搖頭,髮髻兩側的步搖垂珠打在臉頰泠泠作響。
傅臻又是怡然一笑,用一種類似關心的語調:「給朕做這麼緻的點心,阮阮卻只能吃地瓜,朕怎麼忍心?」
阮阮驚魂未定,掌中忽然空了一塊,涼颼颼的,一垂頭,手裡的地瓜已經被人奪走,多了兩明晃晃的銀箸。
「……」
暴君……暴君搶走了的地瓜?!
傅臻慢條斯理地剝開烤得烏漆的地瓜皮,裡頭出黃澄澄的地瓜,香甜人得。
阮阮瞅著他咬下去,咽了咽口水,聲音里都帶了哭腔:「陛下還是吃點心吧,這地瓜我不過是照著民間的做法胡烤制,哪裡能陛下之口!」
「無妨,」傅臻雲淡風輕地瞧一眼,「朕行軍在外,風餐宿的時候不在數,若是還在吃食上挑揀,恐怕早就死了,還怎麼上陣敵?」
他又信手一指,爽快地笑道:「你自己做的點心,自己不嘗嘗?」
阮阮默默攪著箸尖,沒想到反被他擺了一道,眼下心中只有後悔。
知掙扎不過,著頭皮夾起一隻綠豆糕。
往日在刺史府中也做過,就是糖放些都覺得苦不堪言,更何況是不放糖。
正猶豫著要不要換桂花山藥糕,可都夾起來了,再放下也忒沒禮貌,且方才在茶房試吃的那一口,黏黏糊糊、甜甜膩膩的實在人難忘,一時竟擇不出那一道更難吃。
思及此,閉上眼睛,視死如歸地將那枚綠豆糕一口咬下。
苦苦苦!
難言的苦意在舌尖蔓延,竭力控制著表,趕忙又夾起一塊桂花山藥糕來中和,可齒間才一咬,那黏膩的糕點險些將上下兩排牙糊住,咀嚼都艱難,另一邊苦味還在口腔中起舞,阮阮簡直哭無淚。
另一頭,傅臻倒是氣定神閒,一舉一俱是雲水般的優雅,是將烤地瓜吃出了玉盤珍饈的味道。
傅臻挑眉看,眉眼間笑意舒朗,誇讚道:「地瓜不錯,很甜。」
見面容痛苦,又忍不住關心:「你這點心味道如何?」
阮阮努力吞了吞,眸中都蒙上淚意,良久才扯了扯角:「也……也不錯,陛下當真不嘗嘗我的手藝嗎?」
傅臻憾地嘆口氣,吃下最後一口地瓜:「不用,朕子不行,吃不下太多,一個地瓜已經足夠,再吃點心,今夜太醫院就別想睡了。」
阮阮:「……」
阮阮素日不是挑食的人,可宮中膳食實在味,想來是「由儉奢易,由奢儉難」的道理,吃慣了佳肴,再吃糠咽菜,總是覺得難以下咽。
想到白日裡傅臻罰崔苒吃點心一事,背脊一陣發寒。
以他的作風,不會要將這些全都吃完吧!
阮阮真的要哭了,一不留神噎到嚨,唔連咳數聲,眸中濺出淚花來。
傅臻眉尾一揚,笑道:「喝茶麼?」
阮阮空分給他一個驚愕的眼神,卻微微滯住。
他笑起來其實很好看,昳麗煊赫,眉眼飛揚,廓是稜角分明的廓,十足的凌厲,眸中駭人的猩紅褪去,可眼尾的薄紅卻又平添幾許妖冶。
就這麼漫不經心地一笑,便有種蠱人心的味道。
鬼使神差地「嗯」了聲,小啄米般地點點頭,傅臻便起走到博古架旁的平頭案,挑了一隻鎏金銀盒回來。
小青竹夾取出一撮青潤細的茶葉,暖壺、洗茶的一套章程做起來遊刃有餘。
阮阮不瞪圓了雙目,大晉天子親自為泡茶?
傅臻因頭疾纏,殿中常備山中採摘的茗草,說是對頭痛有所緩解,不過聊勝於罷了。
山中茗草口味自比不過十大名茶那般講究,談不上啜英咀華,但澤卻是蒼綠亮,口亦清冽,只是……苦了些。
他倒是無所謂,這些年習以為常,不覺得難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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