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請求,倒是出乎姜云冉意料。
姚貴妃做事干脆利落,把大公主托付給貴太妃,就不需要旁人再去關照,那反而是貴太妃的不信任。
一事不煩二主,既然托付,那就不要朝秦暮楚。
所以只想請姜云冉幫忙,為大公主的未來保駕護航。
“無論是大公主要做什麼,是上陣殺敵,還是偏安一隅,無論是遴選夫婿還是終生不婚,都請姜妹妹替做主。”
不求兒飛黃騰達,不求青史留名,亦不盼生兒育,幸福滿。
希自由,等長大了,自己選擇未來。
希能做快樂的小鳥,自由翱翔在天地間。
只做自己,隨心所,活出公主的瀟灑。
這是姚貴妃放棄母相伴,放棄榮華富貴,甚至放棄同姚家的骨親,才換來的自由。
姜云冉平靜看向姚貴妃,片刻后卻笑了:“可是姚姐姐,那是十幾年甚至二十年之后的事,到時候,我還不知是什麼模樣。”
“你會比現在更好。”
姚貴妃定定看向,眼眸中只有堅定。
“我可以篤定,到時候的你,能左右宮中所有皇嗣的未來。”
這話若是旁人聽了,都要嚇得面慘白,但姜云冉依舊坐而不,毫都不慌。
“姐姐真是對陛下有信心。”
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不說二十載,便是三年五年,姜云冉都不知那時自己同景華琰是什麼模樣。
“可我沒有信心,不過……”
與其期待旁人垂憐,與其等待鍘刀落下,不如在自己還能博得權利的時候,努力攀爬。
“不過我一樣可以答應你,到了那時,我會照拂大公主。”
姚貴妃不由笑出聲來。
的眼角一片紅,好似哭過,又似喜悅落淚。
說:“難怪陛下這樣喜歡你,因為你跟所有人都不一樣。”
“旁的人,都是跟陛下祈要,以求富貴加,”姚貴妃睜開眼,看向姜云冉,“而你不同。”
“你是換。”
姜云冉用自己的能力,本領,用自己的聰慧,換權柄和份地位。
從來不奢求莫名其妙的賜予。
也不需要景華琰對偏特殊,因為所得到的一切,都是努力之后的酬勞。
然而換給景華琰的,對于景華琰來說,是最珍貴的給予。
或許,從未有人這樣給予過他。
對于姚貴妃的說辭,姜云冉不置可否,卻又覺得有些新奇。
思量片刻,問:“姐姐還有什麼想要叮囑的?”
姚貴妃搖了搖頭,果斷道:“沒有了,這就足夠了。”
“姐姐不關心姚家和太后?”
姚貴妃垂下眼眸,看著自己潔的手指。
已經褪去釵環,素面朝天,此刻只覺輕松。
“他們不用我關心,”姚貴妃道,“人各有命,姚氏的曾經,我做出了奉獻,生恩養恩都已還清,姚氏的未來,便與我無關。”
最溫的姚貴妃,卻是最心的人。
最囂張的徐德妃,卻又是那麼心。
姜云冉笑了一下。
端起茶杯,對姚貴妃舉了舉:“后日姐姐就要出宮,此去山高路遠,還姐姐珍重,提前恭送姐姐。”
姚貴妃瞇著眼睛笑了,說:“你得償所愿。”
次日,景華琰下旨,貴妃姚氏沖撞太后,違背宮規,著降為人,至皇覺寺為宗室祈福,大公主由貴太妃代為養。
第二日早朝,姚氏朝臣激烈反對,最后被姚相了下來。
老大人發須皆白,他拔立于百之首,從不展半分衰老。
此刻,他慢慢彎下了腰。
“謝陛下寬宥。”
一錘定音,姚聽月出宮一事,再無轉圜。
早春晴暖,微風拂過柳稍,發出沙沙聲響。
宮中花壇里,二月蘭已經婀娜著曼妙姿,等候綻放麗。
姚聽月抱著兒,親自把送到貴太妃宮中。
貴太妃今年剛過四十整壽,圓臉笑,看起來開朗又活潑。
之前相見,景明舒就很喜歡,今日一見,立即喊:“抱抱。”
小家伙理直氣壯,一點都不怕生。
貴太妃彎下腰,一把把抱了起來,在懷里掂了掂。
孩子太小了,什麼都不懂。
但姚聽月還是看著滿臉笑容的兒,輕輕拍了拍的小腦袋。
“明舒,娘要出宮了。”
景明舒臉上的笑容凝固了,似懂非懂,茫然盯著母親那張笑臉。
姚聽月一直在笑。
從臉上,似乎看不出離別愁緒。
“娘有事要做,必須離宮,以后你就跟著林祖母好不好?”
其實景明舒還是聽不懂。
但敏銳察覺到了事有些不對,忽然開始掙扎,拼命想從貴太妃懷里跳下來。
“母妃,母妃!”
喊著喊著,又換了稱呼:“娘,娘!”
然而一切都是徒勞。
太小了,掙不開如高山一樣的大人。
貴太妃怕摔傷,抱著,被踢痛了也沒有放開。
“乖孩子,聽你娘說話,好不好?”
聲音特別溫。
仿佛一汪春水,讓人卸下滿防備。
奇跡般的,景明舒竟然安靜了下來。
那雙圓圓的杏眼眨了一下,豆大的淚水滾落。
“娘。”
可憐極了。
貴太妃都要跟著一起抹眼淚。
但姚聽月還是那一副平靜模樣,手幫兒拂去臉頰上的淚水,湊過去,在額頭上親了一下。
“明舒,你好好吃飯,好好長大,等你以后長大了,就去看我。”
姚聽月的聲音也很平靜。
“我會好好活著,等你來見。”
景明舒不知道聽懂沒有,就那樣瞪著眼睛,不舍地看著母親。
眼淚跟珍珠一樣滾落,可憐又無助。
姚聽月最后了一下兒的臉,然后慢慢后退,直到腳跟到門檻。
后是明大道。
前方是至親骨。
姚聽月卻不能再向前。
笑容溫,語氣一如既往地慈:“明舒,跟娘說再見。”
景明舒哇地一聲哭嚎起來。
“我不!”
倒是不掙扎,只是在貴太妃懷里,忽然扭過頭去,不肯看姚聽月。
小孩子鬧脾氣,生母親的氣了。
姚聽月無奈一笑,見貴太妃心疼地哄兒,一顆心倒也安然。
此時此刻才發現,自己其實很無。
人都好好活著,從不覺得分別有什麼痛苦。
姚聽月最后跟兒說:“娘走了,明舒聽林祖母的話。”
說完,姚聽月果斷轉,當真大步離去。
景明舒猛地抬起頭。
眼里滿是淚水,看不清前路,只能看到母親走向中的背影。
“娘!”
孩子的哭聲凄厲,讓人鼻酸。
姚聽月腳步微頓,定定站在原地好久,卻始終沒有回頭。
最后,背對著景明舒,擺了擺手。
沒有讓任何人送,布木釵,就這樣瀟灑離開了這奢華壯麗的九重宮闕。
從此青燈古佛,未嘗不是新生。
————
姚聽月離開之后,宮里似乎冷寂了許多。
以前不覺,隨著人越來越,東西六宮也越發冷清。
不過隨著春日來臨,整個玉京仿佛重新活了過來,街上人頭攢,郊野游人絡繹不絕。
草木蔓發,春山可。
長信宮中,也重新有了歡聲笑語。
小宮們換上了夏日翠青的宮裝,展出青春和活躍。
就連徐德妃的病也穩定下來,除了依舊只能臥床養病,已經月余未曾病危。
隨著大皇子年節時亮相,最近也時常出宮游玩,一時間錦繡宮車馬盈門,周宜妃又重新盛裝出現在眾人面前。
一切都欣欣向榮。
景華琰朱筆批,預備從春闈之后,至東圍場圍獵。
東圍場位于慶州以東,距離玉京快馬兩日路程,但若是皇帝駐蹕,約要走上五六日景,方才能到達。
先祖皇帝立國之前,曾在東駐軍,也就是在此訓練新兵,打下萬里山河。
因此大楚立國之初,年年都會至此行圍獵。
只為讓后世子孫不忘馬上得天下的不易,告誡他們不能荒廢武功,貪圖樂。
可之后歲月稍長,各先帝喜好不一,圍獵一事便不再設常例,每年是否至東圍場,視況而定。
景華琰登基之初,在元徽元年曾舉行過秋狩,但那一次不過一月就結束,因尚未選秀,那一次的秋狩只有仁慧太后、皇貴太妃和幾位皇叔公主陪同,再無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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