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姜云冉并不知曉皇帝對這兩位天潢貴胄是什麼想法，兄弟之間是否親近。

只有年紀最小的四皇叔靖親王，看起來同景華琰才有兄弟之間的親近。

亦或者說，十歲便喪父的小皇子，把長兄當了父親一般的存在。

敬畏又懼怕，卻又忍不住親近。

姜云冉思緒飛轉，景華琰的下一句話便已在耳邊響起。

“太后當年剛為皇后，宮中事務十分繁忙，雖然在母后過世之后，已經以皇貴妃的份暫代宮事，可皇后畢竟是皇后。”

“朝野上下，皇宮外，包括宗親和外命婦，皆有無數的事等著置，當時太后無暇旁顧，只想盡力做好皇后。”

景華琰說到這里，頓了頓：“畢竟珠玉在前，需要用盡心力，才不會被人評判一句不如元后。”

姜云冉愣了一下。

從未想過，現在高貴的太后娘娘，當年也會為外人的眼和言辭而力倍增。

“怎麼會？”完全想想不到當時的場景。

景華琰看向，意味深長：“畢竟，太后一直順遂，毓慶宮為側妃之后，父皇待也很珍重，后來父皇登基，被封為貴妃，也順利生下皇嗣。”

“從未有過坎坷，或許當時太過年輕，把名聲和面看得比任何事都重。”

景華琰只簡單說了一句，便從仁慧太后上挪開。

“且不提太后，只說當時的坤和宮，因太后無暇旁顧，所以不是我，就連二皇弟都是由嬤嬤教養的。”

仁慧太后宮事繁忙，孩子們都給宮人養育教導，倒也沒有厚此薄彼。

景華琰看向姜云冉，笑了一下：“當時我的嬤嬤是個很和善的婦人，從我降生伊始，就是來照顧我，我以為，我們很深厚，對也很依賴。”

景華琰嘆了口氣：“唉，不記得什麼名字了。”

宮中的嬤嬤大多都能伺候小主子很多年，一般皇嗣們一歲上就斷，但嬤嬤依舊照顧小主子的食起居。

有的皇子公主年長之后，嬤嬤要歸家，也會同皇帝求個殊榮給嬤嬤，以示恩澤和仁孝，若不歸家，嬤嬤就會一生跟隨皇子公主，待其出宮開府，便能封為正六品承旨，有的甚至可以開恩封為奉夫人。

所以，多數嬤嬤對于小主子都是真心侍奉，也因為多年的教養照料，而滿心慈悲。

數十年的陪伴，即便最初是因利益尊卑而相識，最后也能有一真心。

對于景華琰來說，他四歲喪母，后來那兩年時里，雖然名義上是由仁慧太后照料，但當時二皇子也才剛幾個月大，不僅忙于宮事，還要照料親生兒子，對景華琰自然就沒那麼熱絡。

可以說，年的景華琰同那位嬤嬤相依為命。

姜云冉聽到這里，忽然有些不忍心。

并非同景華琰，也不是對他有慕之心，只是忽然意識到，當年的景華琰不過才六歲。

還是個孩子。

景華琰見到表，不由笑了一下。

風輕云淡端起茶壺，給倒了一碗茶。

“我那時雖然年，可經歷的事太多，算是年早慧，不知道從何時起，我發現嬤嬤變了。”

“會在我耳邊說二皇弟的壞話，會故意引導我去欺負二皇弟，有兩三次，讓我去把在湖邊玩耍的二皇弟推進湖里。”

姜云冉聽得寒直豎。

“若只這般，倒也沒什麼，”景華琰的聲音幾近冷酷，“二皇弟與我年紀相仿，母親也為了皇后，他也算是嫡出皇子，對我的地位是最有威脅的。”

“可能嬤嬤真心為我考慮，才想要我盡快除掉二皇子，保護好自己的地位。”

這種話由景華琰說出來，更讓人骨悚然。

他自己說過，姜云冉也無數次罵過，景華琰就是個冷心冷肺的惡人，可現在聽到這里，才清晰意識到他的惡。

景華琰雖然只是回憶過去，但他的口吻卻非常清晰，他說的一切，都是當時所想。

那年他六歲。

一個六歲的孩子，就不認為去謀害另一個更年的孩子，有什麼不對。

姜云冉表微僵，垂下眼眸，不去看景華琰冷漠至極的眼神。

景華琰似乎也沒注意到姜云冉的躲閃，他繼續說：“我當時雖然明白為何要讓我那樣做，可我到底還是個好人，怎麼可能去謀害年的弟，再說……即便事，我又能討得了什麼好？”

姜云冉：“……”

你自己說自己是好人，你看你自己信嗎？

“萬一事暴，我的地位難保。”

景華琰道：“所以我并不聽的話，沒有手過一次。”

“卻等不及了。”

“那時候梁三泰已經在我邊伺候了，不過他那年也才剛宮，十來歲的年紀，也不夠老，一開始并未發現的異常。”

“直到我開始夜不能視，不停發熱暈厥，梁三泰才張起來，暗中把端來的飯食都丟掉。”

景華琰頓了頓，說：“就是那時，我的胃不太好了。”

原來，梁三泰說的過往原自這里。

殿外，水滴聲還在嘀嗒作響。

殿，刻香掉了一節，一刻過去了。

這一刻里，姜云冉的心跌宕起伏，完全無法平復。

景華琰停頓許久，才終于開口：“得時間久了，我開始不滿，終于挑萬選了一個雨天……”

他一字一頓說：“我親自把推下了引勝溪。”

完的笑容重新匯聚在景華琰臉上。

他慢慢偏過頭，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看向姜云冉。

“我給了最想要的死法，”景華琰嘆息，“我真是個好人。”

第96章 妃，你真可。【三更】

聽雪宮中一時只有呼吸聲。

姜云冉聽到自己的聲音平穩，安靜，一點都不急促。

想：我的定力比以前好了。

聽到這如同鬼魅話本一般的故事，姜云冉還能保持平靜面容，已經實屬不易。

若是鶯歌在此，怕是滿臉都寫著驚訝。

那小姑娘肯定都要跟著驚呼：“我的天啊。”

姜云冉分神想著，天馬行空的思緒沖淡了殿閣中的詭譎氣氛。

“怎麼了，妃怎麼不說話？可是心疼朕？”

姜云冉：“……”

是啊，“心疼”壞了。

姜云冉抬眸看向景華琰，表依舊是平靜的，問：“陛下當年手，是不是也經歷了一場煎熬？”

景華琰雖然故意在面前表現出了極度的惡，他的認知和想法或許也就如同他所說的那般，并不在乎人命和親。

但他最終沒有對二皇子手。

而宮中的所有皇子公主，除了其他原因夭折的，幾乎都好好長大了。

景華琰克制住了自己心里的惡，或者說，他認為這些弟妹們，對他沒有任何威脅。

他想要的東西，需要靠他自己爭取。

與旁人無關。

唯一能左右他命運的人，是先帝。

姜云冉心中一，不敢再繼續想下去了。

對于那位嬤嬤，景華琰也沒有一開始就殺了，而是慢慢謀劃，等到終于忍不了的那一日，才手。

景華琰沒有說，姜云冉也只是猜測。

他或許也曾給對方改過自新的機會，然而對方一意孤行，辜負了他的期。

所以，就只能死了。

姜云冉忽然嘆了口氣，知道要如何說了。

“陛下，”姜云冉握住他的手，“陛下，都過去了，會好的。”

“陛下如今是九五之尊，不會有人斗膽謀害您。”

在安他。

兩個人的手都很溫熱，姜云冉是因為藥效，景華琰則因為年輕力壯。

溫熱的手心在一起，讓人更覺溫暖。

“哦？”

景華琰的目慢慢落回臉上，認真端詳許久，才淺笑著了一下的臉頰。

“妃，你真可。”

這是第二次他夸可了。

姜云冉不予置評。

景華琰道：“其實殺人這件事，并不多要，死了就死了，與我何干？”

“不過那名嬤嬤的背叛，讓我如鯁在。”

景華琰回避了殺害相依為命“親人”的痛苦，也不去提被背叛之后的憤怒。

他只是淡淡告訴：“云冉，朕最討厭被背叛了。”

姜云冉說：“陛下，臣妾也最討厭被背叛。”

說著，抬眸看向他，眼眸中只浸染著笑意：“你看，我們是一樣的人。”

景華琰挑了一下眉。

姜云冉的回答，出乎他意料，可仔細一想，卻又在理之中。

某些時候，他的確覺得同姜云冉會“心有靈犀”。

不是因為，也并非天長日久相伴的默契，只是因為他們一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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