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只有宮宴時百禧樓才有人煙，它與寶齋、懋勤殿等中間只有一條宮巷，再往北行去，便是摘星樓和廣寒宮。

想要害人，那些都是最適合的場所。

姜云冉剛一轉，腳步微頓，轉頭對跟在后的鶯歌道：“你去一趟東平門，問一問今日守門的中監，銀墜究竟是到了東平門折返，還是本就沒去東平門，此事一定要問清楚，問過后，你就回去，跟你紫葉姐姐一起準備好姜湯熱水，今夜回去都要暖一暖子。”

本來姜*云冉出宮沒有帶鶯歌，但鶯歌擔心銀墜，執意要跟，姜云冉也沒攔著。

不過小姑娘只十三，這天寒地凍，姜云冉擔憂凍壞了子，還是給安排了個差事。

鶯歌的眼睛紅彤彤的，抬眸看向姜云冉，一切盡在不言中。

事急，沒有歪纏，直接行禮便退下了。

姜云冉松了口氣，帶著自己的宮人一路往百禧樓行去。

天已經完全暗淡了下來。

銀盤被烏云籠罩，不見半分華彩。

烏云遮月，雪滿玉京。

長信宮中除了宮巷里剛剛點燃的宮燈，其余各皆是一片漆黑。

白日里雕梁畫棟，奐的皇宮院，此刻也猶如即將吞噬命的妖，讓人不寒而栗。

姜云冉注意到，地上的積雪被掃過，此時再度落下的大雪只在澄漿磚上薄薄撲了一層，本看不到傍晚時分的腳印。

一行人腳步很快，一刻之后就來到百禧樓之前。

出來匆忙，姜云冉也無暇旁顧，本沒帶手爐。

此刻只覺得手指冰冷，寒意從指尖攀爬。

所幸大氅遮擋了風雪，籠絡住了最后一暖意，姜云冉看錢小多等人臉上都凍紅了，就道：“就找這一個時辰，盡人事，知天命，能尋到最好，尋不到，我們也要在落鎖前回宮。”

“小多，你在這邊尋，曉瑞，你去百禧樓前的巷子，看到燈籠火就喊我。”

兩人年輕力壯，手腳麻利，姜云冉一聲令下，便立即散開。

青黛手中撐著傘，姜云冉手里拿著燈籠，借著這一點火四下探看。

空的宮巷里，只有們兩人。

宮燈在風雪里搖曳，卻因為燈罩阻擋，沒有被封吹滅。

頑強又堅韌。

就猶如這宮里的許多人。

“銀墜也是慈養堂出，宮之后先在織造局當差，后來陛下登基，宮中選秀，就被分到了聽雪宮，侍奉當時只是選侍的衛娘娘。”

“一晃神，就是五年。”

姜云冉畢竟同兩人一起同住一宮，兩人之間的分一直看在眼中，衛新竹看似病懨懨的，對任何事都不放在心上，但姜云冉卻能看出，是個心純善的中人。

這樣的人，是會為了要好的伙伴拼命的。

姜云冉呼了口氣，道：“難怪鶯歌這樣惦念。”

那丫頭沒心沒肺，好似整日里只有閑話，可心思卻很細膩，銀墜大抵以前關照過，就記在了心里。

兩人只說了幾句話，一路疾馳的兩個侍就都回來了。

錢小多沒說話，一臉喪氣，劉曉瑞只道：“娘娘，沒尋到人。”

姜云冉毫不遲疑，道：“咱們去廣寒宮。”

風雪越來越大，鵝般的雪花被冷冽的寒風裹挾，直往臉上打。

幾人頂風冒雪，都不說話了。

好不容易來到廣寒宮前的宮巷里，姜云冉沒有吩咐兩人，一行人直接拐梧桐巷。

再往前，就距離東六宮太遠，落鎖前們趕不回去。

梧桐巷里并不點宮燈。

剛一走，只覺得漆黑一片，幾乎手不見五指。

三盞燈籠只能照亮腳下的路，再往前，所的都被黑暗吞沒，看不到任何東西。

高大巍峨的宮墻仿佛都消失了，經有一種說不出的空曠。

幾人屏息凝神，一路前行，很快，就來到廣寒宮前。

廣寒宮破敗的門扉依舊閉，銅鎖還是牢牢掛在鎖鏈上，任何人都無法進出。

此刻還不及戌時正，但整個廣寒宮卻沒有點燈，宮中一片死寂，似乎一人都無。

姜云冉只凝片刻，就道：“繼續前行。”

一張口，聲音就被寒風打散，破碎在黑夜里。

幾人又往前走了幾步，倏然，姜云冉聽到細碎的聲響。

“咳咳，咳咳咳。”

“咳咳咳。”

是如同貍奴一樣，微弱的咳嗽聲。

姜云冉眼睛倏然一亮。

拍了一下錢小多的手臂，錢小多立即心領神會：“衛娘娘，是你嗎？姜娘娘來尋你了。”

在這種況下，自報家門才能讓衛新竹放下戒備。

錢小多機靈得很，他的聲音雖然也被冷風吹散，卻堅持一連喊了三次。

等第三次話音落下，前方忽然燃起一抹火。

有人由遠及近，在黑夜中向們前行。

“咳咳咳。”

伴隨而來的，依舊還是咳嗽聲。

肯定是衛新竹，也只能是衛新竹。

姜云冉心中稍安，快步向前，就連腳下的都顧不上了。

此偏僻，無人經過，因此層疊的積雪在宮道上，上面只余細碎的腳印。

“衛新竹！”

姜云冉的聲音再度穿越黑霧。

燈籠在寒風中相聚，猶如飛火撲蛾，火不滅。

好似一瞬間，姜云冉眼前一亮，火點亮了前方的宮巷，也照耀出兩個蒼白的影。

是衛新竹和琥珀！

衛新竹從得到消息后便出了宮，這樣寒冷刺骨的天氣里，尋了一個多時辰。

此刻衛新竹面慘白，角卻一片殷紅，被琥珀死死撐著胳膊，已經是窮途末路。

姜云冉心中一驚。

快步上前，兩三步來到衛新竹面前：“衛姐姐，我們回去吧。”

沒有勸，只是告訴：“快落鎖了，琥珀也撐不住了。”

衛新竹愣了一下，似乎此刻才看清眼前的人是誰。

火點亮的仙姿迭貌，好似降臨凡間的仙人，救苦救難，普度眾生。

一行熱淚順著衛新竹麻木冰冷的臉頰落。

撐著的最后那口氣散了。

撲通一聲，衛新竹重重栽倒在雪地里，邊彌漫。

“衛新竹。”

姜云冉撲上前去，一遍吩咐錢小多：“背衛娘娘回宮。”

握住衛新竹的手：“衛新竹，你撐住，我們不能輸。”

第93章 我們合作。【一+二更】

在送衛新竹回月宮的路上，姜云冉已經讓劉曉瑞回去稟報了。

等幾人頂風冒雪回到月宮，慕容昭儀已經回來，正在宮門口踱步。

看到燈籠火，一步出宮門，快步迎了上來。

“快送到東配殿，”慕容昭儀吩咐宮人，“琥珀你先去更，簌簌，你給衛人更。”

慕容昭儀雷厲風行，很快就安頓好了衛人，一邊看向姜云冉：“多謝姜妹妹，宮人已經去請太醫了，這會兒就能到。”

事出急，兩人也不寒暄，一路來到東配殿，進了溫暖的明間。

紐姑姑端上一壺姜茶，讓眾人暖暖子。

在明間緩了一會兒，今夜當值的錢醫正就趕到了。

等給衛人看診的空擋，姜云冉上的寒意被屋里的暖氣驅散，整個人慢慢復蘇。

慕容昭儀不愧是武家子，即便在外奔波一個時辰，此刻也不顯病容，依舊神抖擻。

只一直憂心忡忡看向寢殿的帳幔，心中還是在擔心衛人。

“昭儀娘娘可知衛姐姐娘家發生了何事？”

慕容昭儀蹙了蹙眉頭，道：“聽聞衛妹妹家中的兄長今日出行，不小心被打的馬車撞到，似乎摔斷了。”

姜云冉心中一，兩人四目相對，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意味深長。

怎麼就偏巧，是明年要下場春闈的亞元傷？

這是衛新英命大，若是運氣不好，說不定就不止是斷了一。

而更湊巧的是，宮中的衛娘娘立即就知道家里出了事，讓司職宮出宮看家人，而這名宮卻消失在了長信宮。

衛人的眾人皆知，宮伊始就開始生病，五年來就沒健康過，現在遭這樣的打擊，因何能安枕無憂？

若這一切不是巧合，那手之人真是心思縝，把每一環都安排的恰到好。

而今日的大雪，就是對方最好的機會。

此刻，月宮東配殿沉默蔓延，姜云冉和慕容昭儀靜默無聲，只安靜等待錢醫正的醫治結果。

想到衛人慘白臉，眾人心中都是沉甸甸的，生不起半分尋到人的喜悅。

慕容昭儀的目下落，就看到姜云冉染了雪的鹿皮短靴。

若非真的關心衛人，也不會在冷風天氣出門，沾染進這事端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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