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在今夕沉沉浮浮，如今好不容易穩住，徐德妃也再度升為德妃，好似一切都沒變。

可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徐府再也不了忠義伯府了。

徐德妃一直能穩居德妃之位，亦或者徐如晦能一往無前，勇殺敵，那麼榮華富貴，權利地位，陛下絕不會吝嗇。

可百年傳承下來的，世襲罔替的爵位，再無可能了。

畢竟，此時大楚已一百載過去，再也不可能有開國之初的榮耀加。

姜云冉嘆了口氣，道：“太在乎徐氏了。”

衛人頓了頓，抬眸看向姜云冉，見面沉寂，并無其他緒，才道：“誰不在乎呢？”

“若不在乎，當年我也不會宮，”衛人淡淡笑了，“我一貫不好，學業不，于家族并無用，唯有宮這一條路，才能讓我這破敗的子有點價值。”

這樣自嘲的時候，平日里銀墜總會阻攔，但今日銀墜一直在出神，似乎都沒聽見衛人的話。

姜云冉看了一眼，才重新看向衛人。

“衛姐姐，我多聽聞你家中之事，令尊令堂必很關心你，絕無輕慢之意。”

之前在聽雪宮時，衛新竹還是寶林，那時候重病閉宮，本就沒有任何寵，但衛家人隔三差五就要往宮里送己，送藥材，一旦有機會，就要宮探。

與阮家相比，這才是親人之間該有的表現。

衛人淡淡笑了一下，面容有些懷念。

“是，當時父親母親都不同意的，是我……是我自己非要宮。”

“我知妹妹為人中正，絕不會故意陷害，所以才把此事說與你聽。”

衛人道：“我生來便有咳疾，子骨實在孱弱，年時父親母親耗費大量心力銀錢，就為了給我續命。”

“說句不好聽的，我這條命，是用銀子堆出來的。”

“衛家書香門第，多為研究學問的讀書人，本沒有那麼厚的家底，兄姐弟妹都要讀書，一家人都要吃飯，總不能為了我一人日子就不過了。”

“所以當時宮中選秀，我執意宮，”衛人說，“你應該知道，重病之人是不能選秀的，但陛下看中父親和兄姐的才華，也看中衛氏幾代人的忠心，特地開恩，宣召我宮。”

“其實是宮里出錢養著我，給我治病，也算是對家族的恩賞。”

姜云冉終于明白，因何衛人重病之下還能宮。

原來是特別開恩。

姜云冉握住的手，道：“如今一切都好起來了。”

跟著笑：“你的病有所好轉，衛氏也一日比一日興旺，待明年春闈，令兄令姐金榜題名，衛氏就徹底在玉京站穩腳跟。”

衛人淺淺笑了。

沉疴二十載，早就形容枯槁，也就這些時日病稍安，才養回了些神。

這樣一笑，猶如寒冰綻開，春水流淌。

依舊麗人。

“是，”衛人反手握住了的手，“妹妹也是如此，你多在乎自己，便就是最好的。”

姜云冉沒有親人，父母俱亡，孤在宮中，猶如沒有的浮萍。

“你若得空，就來月宮，我們一起說話，”衛人笑著說，“可好？”

姜云冉點點頭，笑容燦爛：“好。”

晉封大典第二日，長春宮宴請。

一早，姜云冉就讓紫葉過去送賀禮了，待中午時分，才領著紫葉出了聽雪宮。

長春宮位于東六宮，姜云冉需要穿過長鳴巷，約兩刻之后，方能到達。

早早便出門，等到長春宮時，只有韓才人到了。

蘇寶林陪坐在長春宮后殿廳堂，穿了一水紅的新，瞧著青蔥可。

明明早宮，現在卻被阮惠嬪了一頭，面上卻瞧不出任何嫉妒，只有即將宴席的歡喜。

“恭喜姜人，你晉封之后，妹妹還未曾給你道喜。”

姜云冉同兩人寒暄幾句，不多時，眾人就陸續前來。

姚貴妃和梅賢妃今日都有事，不便前來，徐德妃和周宜妃都稱病，自然也無法前來。

最后來的只有慕容昭儀、司徒人、崔寧嬪、衛人、蘇寶林、韓才人，以及姜云冉。

才人之下的小主，阮含珍都未宴請。

加上阮惠嬪，正好八人，坐一桌剛剛好。

阮惠嬪今日很是高興，也是一嶄新的蜀繡大袖衫，頭上戴著八寶石榴步搖，面帶笑意，活潑又喜慶。

就連一貫不茍言笑的廖夫人此刻都是滿面春風，陪著諸位娘娘說話。

待膳食擺好，眾人上桌，廖夫人站在一側，舉杯道：“惠嬪娘娘年輕氣盛，之前若有得罪，臣婦在此給諸位娘娘賠禮道歉，還請娘娘們勿要往心里去。”

說著，一杯青梅釀一飲而盡。

眾人皆說無事。

廖夫人又端一杯酒，看向姜云冉：“姜人，之前惠嬪娘娘同你多有齟齬，自己回來也自省，總覺自己子太過直率，總怕你誤會。”

這話真是好聽極了。

姜云冉也端起酒盞，含笑道：“夫人客氣了，娘娘也太過小心，都是過去事，如今便不用再介懷。”

無論阮惠嬪此刻是什麼心思，臉上都是真誠的笑容。

一杯酒下肚，姜云冉剛放下茶盞，邊站著的銀墜手上一抖，甜白釉茶盞倏然落在了地上。

啪的一聲碎裂開來。

銀墜面一白，直接跪下，眼中惶恐。

“奴婢知錯。”

————

明堂中一瞬安靜下來。

唯有銀墜驚慌的息聲，刺耳又清晰。

驚慌失措，手就要去撿碎裂的茶盞，結果被鋒銳的豁口刺傷手指，鮮直流。

此刻衛人也回過神來，滿臉擔憂，撐著圓桌起，這就要去攙扶銀墜。

然而此時，兩道聲音一起響起。

阮惠嬪：“素雪。”

廖夫人：“邢姑姑。”

母兩人四目相對，廖夫人眸沉沉的，口吻不容質疑：“邢姑姑，扶銀墜姑娘起，下去包扎傷口，素雪收拾一下。”

廖夫人一邊按住兒的手，一邊吩咐，事理得干脆利落。

素雪小心翼翼看了一眼阮惠嬪，見面無表，便小碎步上前來扶住衛人：“衛娘娘，邢姑姑能照顧好銀墜，您放心便是。”

不等衛人開口，邢姑姑已經上前，不容置疑地把失神的銀墜帶了下去。

這一切發生的太突然，旁人都還沒回過神來，事就結束了。

姜云冉注意到，邢姑姑帶走銀墜的時候，同廖夫人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都是小事，給臣婦一個面子，各位娘娘還請勿要責怪銀墜姑娘，”說著，廖夫人拍了一下手，“這是家中存了十幾載的竹葉青，此番特地帶宮中，就為請主位娘娘宴席。”

“今日，讓我們不醉不歸。”

廖夫人到底年長，理事干脆利落，三兩句就把氣氛扭轉回來，明堂重新熱鬧起來。

姜云冉跟著眾人一起端起酒盞，一邊握了一下衛人的手，無聲安。

衛人不好，不能吃酒，只跟著勉強吃了一杯茶。

所幸，不過一刻邢姑姑就送銀墜回來了。

銀墜面仍然蒼白，神卻沉穩許多，回來福了福，依舊站在衛人邊侍奉。

見回來，衛人也松了口氣。

其余宮妃也不會故意為難一個小宮，因此推杯換盞，只宴談天。

就在這時，蘇寶林忽然道：“今歲喜事連連，且不提幾位姐姐晉位這等大喜事，便就阮姐姐和衛姐姐家中兄弟姐妹金榜題名，都足夠讓人歡喜艷羨了。”

說起兒子，廖淑妍的神也松弛些許，眉眼中出幾許微不可查的喜。

“蘇娘娘謬贊了，要說歡喜，應是衛娘娘家中，一門雙杰，真是無人能及。”

“就連陛下也是贊譽有加。”

蘇寶林也很會說話：“夫人膝下兒雙，皆是人中龍，同衛姐姐一樣，都是常人所不能及。”

待及此，司徒人也忽然開口：“聽聞惠嬪娘娘的幺弟今歲剛滿十七，可是已經婚配？若無婚配，我娘家的堂妹倒是秀外慧中，不知是否能有這個緣分。”

司徒人好端端提起婚事，廖夫人臉上笑容不變，卻含蓄拒絕了。

“孩子還小，如今一心讀書，婚事便不急。”

阮惠嬪不知為何，臉有些不太好看，卻還是道：“是了，先立業后家，總要有一番作為才訂婚約。”

端起酒盞，向司徒人敬酒：“多謝妹妹看中，若到了那時妹妹不嫌，再議論婚事也不遲。”

這一番話可比廖夫人的直接拒絕要和許多。

一頓宴席，賓主盡歡。

那竹葉青畢竟是十幾載的陳釀，勁頭很大，吃到最后都有些上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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