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冉的眼淚猶如珍珠,撲簌而落。
人垂淚,那般惹人。
皇貴太妃都不由有些容:“皇帝只是忙碌,并非……”
姜云冉又磕了一個頭。
“妾知曉,娘娘仁慈,萬般為陛下籌謀,但妾害怕。”
“當日,不過一面之緣,小阮娘娘就要置于妾死地,若他日妾有什麼機緣,又不知會如何。”
“娘娘,妾沒有大志向,如今皇命難違,只能困于宮中,便只想著安穩度日,不求榮華富貴。”
姜云冉直起,第三個頭磕下去。
“娘娘的厚,妾只能辜負,還請娘娘寬宥。”
這一番話說下來,誰人還能迫?
皇貴太妃垂眸看著纖細的腰背,手里的佛珠噠噠作響。
長久的沉默之后,皇貴太妃嘆了口氣:“罷了。”
忽然變了溫慈的長輩。
“你起來吧。”
姜云冉道:“娘娘大恩,妾沒齒難忘。”
等起,皇貴太妃才看了一眼沈承旨。
沈承旨上前把一個荷包放到青黛手中。
“不能讓你白跪這一場,拿回去做己吧,”皇貴太妃仁慈地道,“你不愿,本宮也不為難,不過,若你以后有什麼麻煩困苦,也可以來尋本宮。”
“本宮到底是皇貴太妃,總能幫襯一二的。”
姜云冉福了福,再一次道謝,就領著青黛出來了。
等回到走廊上,青黛立即上前扶住的手。
姜云冉跪得時間長了,膝蓋痛,扶著青黛慢慢走了幾步,才重新舒展了腰。
“我的妝容可有異常?”
青黛搖頭:“無妨,小主放心。”
姜云冉這才松了口氣。
青黛看了一眼手里的荷包,有些驚詫:“小主,是一錠金子。”
“先收好。”
姜云冉說著,臉上重新掛出恭敬淡漠的表,慢慢回到了百禧樓。
景華琰依舊坐在那,他背對著姜云冉,慢條斯理吃茶。
梁三泰躬道:“陛下,瞧著姜選侍似是哭過。”
旁人看不出,梁三泰眼睛可尖。
這麼多年,他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早就練就出火眼金睛。
景華琰淡淡瞥他一眼。
梁三泰就笑瞇瞇打了一下自己的臉:“是小的多。”
今日這一場大戲,唱得很折磨人。
姜云冉這麼好的耐心,看到最后都有些煩躁了。
更何況是前頭年邁的太妃們了。
在午宴之前,景華琰就直接離席,回乾元宮理政事了。
午膳剛過,德太妃和淑太妃就聯袂告退了,又過了兩刻,年長的幾位王妃也都告退離宮。
百禧樓一下子走了一半人。
宮宴時常如此,又并非三節兩壽,仁慧太后便也沒有生氣,一邊吃瓜子,一邊同皇貴太妃聊天。
“子軒剛婚,如今過得如何?”
子軒是皇貴太妃所生的三皇子禮親王,年初剛婚,娶的是皇貴太妃的堂侄,也是沈氏。
當年大事,以致恭肅皇后重病不治,沈氏宗系就此沒落。
幸虧皇貴太妃這一系旁支穩重,靠著皇貴太妃和景華琰,重新立了起來,如今皇貴太妃的親弟是沈氏一族的新族長,重新把沈氏立了起來。
雖說時日尚短,力有不逮,靠著皇帝母族的名聲,沈氏到底在京中不容小覷。
去歲給禮親王議婚時,景華琰直接下旨,讓皇貴太妃和禮親王自己選。
選來選去,最后選的是沈氏*旁系嫡,仔細論起來,也算是景華琰的表妹。
這位禮王妃溫嫻靜,文采出眾,在京中頗有盛名。
若非姚氏同沈氏不對付,否則仁慧太后都想娶為自己的兒媳。
“年輕人,總是意氣用事,”皇貴太妃嘆了口氣,“王妃那樣好的子,也總是同子軒置氣,隔三差五就宮哭訴。”
“年輕人嘛,你多勸一勸。”
皇貴太妃無不羨慕:“姐姐也知曉,子軒那孩子不懂事,差事做不好,書讀得也不行,整日里游手好閑,愧對陛下對他的期盼。”
“還是姐姐舒心,子那般聽話懂事,如今在朝堂上頗有聲名,不姐姐心。”
仁慧太后淡淡一笑:“他子太乖了,不懂變通,也不夠聰明,皇帝他去查戶部賬簿,他就一筋去查,被人上了多彈劾奏折,還不知道呢。”
“若非皇帝心疼弟弟,我去勸一勸他,這事都要鬧大。”
兩個人聲音很輕,距離姜云冉又很遠,本來姜云冉應該是聽不清的。
但專注聽兩人說話,約約還是聽了幾句。
如此說來,這兩位同景華琰年歲相當的皇叔,各有各的優點,也各有各的缺點。
到底是親生母親,最關心的還是自己的兒子。
而那位坐擁天下的皇帝陛下,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就在這時,皇貴太妃問:“姐姐,子親過了一年吧?怎麼王妃還無靜?”
仁慧太后不知面如何,聽聲音倒是不慌不忙。
“倒是不急,他近來都要住在戶部,如何還有功夫回王府?王妃也諒,只心照顧,并不多言。”
皇貴太妃嘆了口氣:“孩子都是好孩子,就是子嗣上的事……”
仁慧太后似乎也跟著嘆了口氣。
“是啊,我最發愁這個。”
兩個人都不說話了。
姜云冉垂下眼眸,覺得很有意思。
天家生來金尊玉貴,又有太醫院悉心侍奉,可一個個都子嗣艱難,生孩子仿佛比登天還難。
真有趣啊。
姜云冉喝了三杯茶,吃了一碟香花生,又嘗了兩塊綠豆糕,最后腰都坐麻了,折子戲才結束。
仁慧太后宣布散場,姜云冉明顯看到所有人都出放松的神。
可算是結束了。
姚貴妃除了早起認錯,就再無一言,待及此時才起,對仁慧太后道:“是臣妾思慮不周,想著把大戲安排妥當,熱熱鬧鬧多唱一會兒,沒想到卻如此熬人。”
當著外人的面,仁慧太后沒有給難堪。
“你還年輕,第一次辦這樣隆重的宴席,自然沒有經驗,”仁慧太后道,“以后悉了,便好了。”
說著話,領著眾人走了。
步輦慢悠悠,姚貴妃送仁慧太后和永寧長公主回壽康宮。
扶著仁慧太后下步輦,輕聲細語:“太后娘娘好生休息,臣妾告退。”
仁慧太后卻冷冷看一眼:“你隨我來。”
姚貴妃面上一僵,永寧長公主忙上前半步,故意撒:“母后,表姐也累了,不如……”
“你閉。”
永寧長公主立即嚇得臉都白了。
仁慧太后直接看向邊的彭尚宮:“把帶回去。”
永寧長公主抿了抿,最后看了姚貴妃一眼,只能乖巧退下。
姚貴妃面微白,安靜跟著仁慧太后回到寢殿,后房門吱呀一聲關上,還沒跪下行禮,一個掌就朝著臉上扇了過來。
“你膽子大了,竟敢忤逆本宮?”
姚貴妃被扇得頭都歪到一邊去,那串代表貴妃份的丹朝發簪在鬢邊搖晃,影閃,刺痛了平和的眉眼。
很疼,很無助。但卻什麼都不能說,只能抿著發白的,牙齒幾乎要把口中咬爛。
“怎麼,你還委屈上了?”
姚貴妃的眼淚就懸在眼底,努力忍著,不敢落下。
“為了讓你為皇后,舉族上下如此努力,該委屈的是我,是你父親!”
“你怎麼這麼廢?”
第47章 這可是你的老本行。【三更】
宮宴結束之后,宮里沉寂了幾日。
姚貴妃稱病了,這幾日都無法理宮事,仁慧太后沒有讓宜妃或德妃分擔差事,自己重新開始執掌后宮。
從姚貴妃換回仁慧太后,按理說宮人應該更恭謹一些,然則從宮宴第二日起,聽雪宮的膳食便大不如前。
姜云冉看著眼前簡薄的菜品,又看了一眼造型不甚觀的點心,問:“膳房都是如此敷衍,還是只待我如此?”
今日是紫葉和錢小多取的膳食,紫葉道:“奴婢去的時候,所有小主的膳食都已經打點好了,除了這一碟子芙蓉糕,其他的都不能額外添置。”
錢小多也道:“小的在外面聽著,似乎衛寶林的宮銀墜同膳房管事爭執了幾句,被管事怪氣,氣得差點哭了。”
姜云冉若有所思:“有點意思。”
“你們覺得,是太后好,還是貴妃好?”
這話宮人們不好回答,倒是青黛輕聲細語:“如此看來,自然還是之前日子好過一些。”
姜云冉頷首,說:“之前瞧著姚貴妃溫嫻靜,倒是公平公允的子,掌管六宮事,是不允許宮人捧高踩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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