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建議，實則是對季硯深的敲打。

他因為兒私，為他們的利益集團埋下一顆大雷，周靳康不高興了。

季硯深點煙的作稍頓，下一秒，指腹用力一撥，竄起的火焰，燒進他深淵般的黑眸。

男人一言不發，兀自著煙。

周氣場冷得教周京辭這個名副其實的京圈太子爺都有三分忌憚。

季硯深之所以被他上“梟雄”的標簽，是因為他兇狠、狡詐、霸道、不擇手段。

把他惹急了，對周家也是一大威脅。

周京辭陪了煙，吸了兩口，“季哥，老爺子也是為你個人著想，這段婚姻對你，有害無益，不是？”

“再說，時微那子純得跟高山雪蓮似的，容不得婚姻有半點雜質，不像我家那位，我在外聲犬馬，紙醉金迷，從來不管不問。”

“你倆三觀就不合，不會肯回頭的，你何必強求。”

“再娶個對你百依百順的小妻，以你的條件，京圈那些公主們任你挑。”

季硯深咬著煙，抬起下頜，睨著他，“你喜歡宮為你端茶倒水，對你噓寒問暖，還是武則天？”

周京辭微微愣住，咀嚼他話里的意思。

——他將時微比作難以馴服的人。

周京辭拿過煙灰缸，點了點煙灰，若有所思，“我喜歡的……我喜歡的多了去了！”

“我能不顧大局，為所為？”

季硯深扯了下角，摁滅香煙，從一旁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遞給周京辭，語氣篤定，“我能。”

周京辭打開文件袋，里面赫然是北歐多國天然氣輸送項目的合同。

他揚，“季哥，你這不聲不響的，什麼時候拿下的？”

這個項目一旦落實，他們可以十年不愁大環境不好。

季硯深長指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膝蓋，沒直接回他，“我要時微離不掉，二，務必幫我保住臺城煙山的微園。”

這個項目，他本打算留著壯大自己資本的，如今，不拿出來，周家父子不會傾力幫他，只會權衡利弊，消極以待。

權力游戲的本質是籌碼置換。

周京辭又豈會不知，這個項目是季硯深有意保留的“王牌”，他也真是瘋，為了拴住時微，不惜巨大代價！

“季哥，我盡量勸老爺子全力以赴，你知道的，他為人世，從不輕易樹敵。”

季硯深明白，這是場面話。

周靳康會全力以赴。

他拿起酒瓶，又給自己倒酒。

周京辭蹙眉，搶走了酒瓶，“別喝了，去醫院好好休養幾天。老季，哥們懂你不容易，老爺子也當你是半個兒子，心里有什麼不如意，多跟我們聯絡。”

當初，周京雪迷他，周靳康也愿意招他做“駙馬”，深度捆綁，但季硯深不愿意。

他要按照自己的意愿，掌控自己的人生。

季硯深也不信，周家父子對他有半分意，就算周京雪，也是得不到的罷了。

周京辭的車直奔醫院。

他是讓季硯深住進了病房。

……

送時嶼回公寓后，時微坐顧南淮的車回到何蔓租的老洋樓，在弄堂里，遇到樓下蔡大媽提起昨晚的事，顧南淮才知道，季硯深昨晚來擾過。

老式弄堂，時微和顧南淮并肩走向樓道，街坊鄰居紛紛投來目，打量著西裝革履、氣質不凡的顧南淮。

“時微，這里住戶復雜，老式的洋房也不安全，防止季硯深再來擾你，你最好搬走。”顧南淮一臉正，沉聲道。

時微點頭，“我訂了一家五星酒店，打算這就搬過去的。”

顧南淮挑眉，“你認為酒店就會安全？防得住他？”

時微怔住。

仄的樓梯間，陷沉默。

隔了一會兒，顧南淮開腔，“這樣，你搬去老太太那，上次霍家宴會后，一直念叨你，你過去那邊，相互也有個照應。”

時微眼眸一亮，也喜歡老太太，心中卻一番深思慮。

現在是已婚的人，住進顧家，會不會對他們影響不好？

顧南淮看出在思慮，“老宅是原法院家屬院，門衛森嚴，現在，只有老太太和幾個傭人住那。”

“你跟是忘年，住那和住何蔓這是一樣的，不必顧慮太多。”

時微聽說只有老太太一個人，心里踏實下來，沖他點點頭。

兩人上樓，顧南淮紳士地守在門外，等收拾行李。

何蔓要后天才會回來。

……

顧老太太一見時微，眉眼便舒展開，歡喜從心底漾到臉上。在眼中，這姑娘是塊璞玉——麗、聰慧、質地，通曉世故卻不沾染半分俗氣。

記憶中，和花園里圍爐煮茶、賞雪論《紅樓》的時，是晚年珍藏的吉片羽。

顧南淮細心，顧及時微腳傷未愈，沒安排住三樓那間悉的舊客房，而是將安頓在一樓西首的臥房。

初夏的風帶著暖意，推開雕花木窗，一濃郁得化不開的梔子花香便乘著風涌，瞬間盈滿了整個房間。

這香氣像一把無形的鑰匙，“咔噠”一聲打開了時微塵封的記憶。

恍惚間，仿佛又回到了那年盛夏，坐在這棟洋樓窗前的書桌旁。

彼時，顧家那位風霽月的二公子，正耐心地為講解高數難題。

梔子花香和他上清冽干凈的氣息，攪得心慌意，頻頻寫錯答案，害得他不得不一遍遍重講。

時微角牽起一若有似無的笑意，輕輕搖了搖頭，將思緒從遙遠的過去拉回。

正收拾著簡單的行李，窗外傳來汽車引擎漸行漸遠的聲音——顧南淮走了。

暮四合，老宅里亮起暖黃的燈。

時微與顧老太太剛在餐廳落座，銀質餐在燭下閃著溫潤的澤，準備用一頓致的晚餐。

就在這時，悉的引擎聲由遠及近，最終停在了院子外。

顧南淮的影再次出現在門口，手里拎著一只不起眼的藥袋。

時微有些意外地起相迎：“師哥？你還沒吃晚飯吧？”

顧南淮神如常，只淡淡“嗯”了一聲，目落在上時卻不易察覺地頓了頓。

換了一靛藍的香云紗旗袍，發髻松松挽起，薄施脂，更襯得脖頸修長如天鵝，姿在下愈發曼妙玲瓏。

“噴霧該用完了，順路給你送來。”他語氣平淡，仿佛只是遞過一份文件。

時微微怔。

本打算晚些時候個跑的……沒想到他竟記得。

顧老太太看著孫子手里的藥袋，又看看眼前這對璧人，眼角眉梢都是了然的笑意，故意拉長了語調打趣：

“喲——我這老婆子今兒是沾了微微的嘍？我們平日里日理萬機、請都請不來的顧二公子，今兒個倒是一天兩趟地往我這老宅鉆，門檻都要踏平了！”

時微一時語塞。

顧南淮只角微揚，并不接話，從容地解下領帶，下括的西裝外套，給候在一旁的傭人掛好。

傭人為他添了餐。

顧南淮洗手回來，目掃過鋪著潔白桌布的餐桌——

致的西式餐點，中央燭臺上跳著溫暖的火焰，銀與水晶杯折出細碎芒。

“和微微的燭晚餐，好雅興。”他含笑落座，目掠過老太太上同樣考究的旗袍和心描畫的淡妝。

顧老太太一臉矜持的得意，像個分的小孩：“那是自然，我們閨小聚，儀式不能！”

顧南淮深以為然地點點頭，喚來管家老鄭去酒窖拿紅酒。

……

飯后，窗外不知什麼時候已淅淅瀝瀝下起了雨，雨敲打著寬大的芭蕉葉，發出沙沙的輕響。

顧南淮陪著老太太和時微在起居室下了兩盤圍棋，棋子落在榧木棋盤上的聲音清脆悅耳。

棋局終了，他抬眼向窗外沉沉的雨幕，像是要走。

時微見狀，關切道：“師哥，雨不小，你又喝了酒，讓鄭叔開車送你吧？”

顧老太太正對著棋盤冥思苦想，聞言頭也不抬地接口：“走什麼走！雨這麼大，路上多不安全。家里房間多的是，再陪我老婆子下兩盤！”

拿起一枚白子，不滿地哼了一聲，“微微你來給我當軍師，我就不信贏不了這小子！”

老太太更是舍不得這難得的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