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星推開家門時，鑰匙串上的小熊掛件撞在門板上，發出叮的一聲輕響。

玄關散落著尋尋的小皮鞋，一只鞋尖朝里，一只歪在鞋架旁，像只被棄的小。

這是他獨有的鞋方式，總說“這樣鞋子才能氣”。

彎腰把鞋子擺好，指尖到鞋面殘留的暖意，心里那團沉甸甸的東西又往下墜了墜。

午后的斜斜地切過客廳，在地板上投下紗簾的紋路，像誰用金線繡了片細碎的網。

尋尋正盤坐在地毯中央，背對著，小小的子隨著翻書的作輕輕晃。

那本《小王子》的封面已經磨得發亮，書脊用明膠帶粘過三次，都是上次尋尋把書帶去兒園，被小朋友搶著看時撕壞的。

沈寒星當時蹲在燈下補書，他就趴在旁邊的地毯上，舉著蠟筆給膠帶畫了圈彩虹，說“這樣媽媽補的書就會變魔法”。

“媽媽回來啦！”

尋尋聽到靜，立刻回過頭，手里的書頁還在指間，出里面那幅小王子坐在星球上的畫。

他的頭發被曬得有些蓬松，額角沁出細的汗珠，鼻尖紅撲撲的，像剛吃過草莓醬。

沈寒星換鞋的作頓了頓。

玄關的穿鏡里映出的臉，眼底有掩不住的青黑。

昨夜幾乎沒合眼，軒轅閣手臂上滲的紗布總在眼前晃，混著尋尋睡時均勻的呼吸聲，像兩纏繞的線，勒得心口發。

深吸一口氣，把公文包掛在掛鉤上，盡量讓聲音聽起來和往常一樣：“今天在兒園乖不乖？”

“乖！”

尋尋把繪本往旁邊一推，手腳并用地爬過來，抱住的小，仰起的臉上沾了點巧克力漬。

“李老師說我畫的全家福最好看，還在宣傳欄里了。媽媽你看，我給你畫了長頭發，比仙還長。”

他獻寶似的張開雙臂，比劃著一個夸張的長度，小胳膊上還沾著點蠟筆的藍。

沈寒星彎腰抱起他，掌心到他后頸溫熱的皮，還有幾縷調皮的碎發。

這孩子，從最初那個瘦得能到肩胛骨的小不點，長現在乎乎的模樣。

手臂的酸脹早就了習慣，就像習慣了夜里他會悄悄鉆進的被窩，把冰涼的小腳在上，說“媽媽的是暖氣片”。

“媽媽給你買了草莓布丁。”

把他放在沙發上，指尖拂過他沾著巧克力的臉頰。

“去洗手，我們吃完布丁再講故事好不好？”

尋尋立刻從沙發上下來，踩著小板凳沖向洗手間。

塑料板凳在地板上，發出刺啦的聲響，這聲音曾讓沈寒星很頭疼。

直到有天深夜，加班晚歸，看到尋尋把板凳擺在門口，上面還放著他的小熊玩偶，阿姨說他等了兩個小時，非要自己給媽媽開門。

從那以后，竟覺得這刺啦聲也帶著點暖意。

水流聲嘩嘩響起時，沈寒星走到客廳，撿起那本《小王子》。

書頁間夾著張兒園的畫，畫里有兩個歪歪扭扭的人，一個扎著長辮子，手里舉著布丁，另一個頂著炸頭，手里拽著氣球，旁邊用歪歪扭扭的字寫著“媽媽和我”。

的指尖過那個長辮子的小人，指腹到紙面凹凸的紋路。

尋尋總說要把媽媽畫得“亮亮的”，所以用金蠟筆涂了好幾層。

洗手間的水聲停了。

尋尋甩著手上的水珠跑出來，發梢還在滴水，落在地毯上暈出小小的痕。

“媽媽，布丁呢？”

他蹦到沙發旁，小鼻子嗅了嗅，眼睛亮得像藏了兩顆星星。

沈寒星把畫塞回書里，抬頭時正撞上他的目。

那雙眼黑葡萄似的眼睛里，清晰地映著的影子，純粹得能看見底。

就是這雙眼，在第一次見到時，小心，帶著怯生生的好奇；

在把他領走的那天，死死攥著的角，像抓住最后一浮木；

在高燒臥床時，端著自己的小水杯，踮著腳要給喂水，水灑了滿也不在乎。

心臟突然被什麼東西攥住，細細地疼起來。

走到冰箱前，打開門時，冷氣撲在臉上，讓發燙的眼眶舒服了些。

草莓布丁放在最上層的格里，塑料盒上凝著水珠，是早上路過甜品店時買的。

尋尋上周就念叨著想吃，說“兒園小朋友的媽媽都會買”。

“媽媽？”尋尋的聲音在后響起，帶著點小心翼翼的試探。

沈寒星轉過，手里捧著布丁，指尖因為冷氣有些發麻。

走到沙發邊坐下，拍了拍邊的空位，看著尋尋爬上來，小還夠不著地面，懸空晃悠著，像只快樂的小秋千。

“尋尋，”把布丁放在茶幾上，沒打開，指尖卻在塑料盒上劃著圈，“媽媽有話想跟你說。”

“嗯！”

尋尋用力點頭，小子往這邊湊了湊，鼻尖幾乎要到的胳膊。

他上有淡淡的香味，混著曬過的味道，是沈寒星在無數個疲憊的深夜里，只要聞到就會安心的味道。

沈寒星的結滾了一下，目落在茶幾角的全家福上。

那是之前尋尋生日拍的，蹲在他邊，他舉著生日帽歪在肩上，兩人笑得眼睛都瞇了。

照片旁邊著張領養證明，紙頁邊緣已經有些泛黃。

“你還記得……前幾天來看你的那個叔叔嗎？”

的聲音輕得像羽，落在空氣里幾乎要飄走，“就是胳膊上纏著白布，還給你買巧克力的那個。”

尋尋的小眉頭立刻皺了起來，小手無意識地抓住了沙發套的流蘇。

“記得。他說巧克力是，不能告訴媽媽。”

他抬眼看，眼神里帶著點狡黠。

“但我只吃了半塊，剩下的藏在枕頭底下了，想留給媽媽。”

沈寒星的心像被針輕輕扎了一下，酸意順著管漫開來。

手了他的頭發，指尖穿過的發，到頭皮的溫度。

“他軒轅閣。”

頓了頓，每說一個字都像在搬石頭，“他是你的爸爸。”

空氣突然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