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瀾音此時趴在臥室的床上,流著眼淚,生氣又委屈的跟桑酒打電話,控訴蒼槐,莫名其妙的發神經。
兩個小時前。
剛結束,時尚雜志的秋季刊封面拍攝。
蒼槐像往常一樣在化妝間等著卸妝,換服,最后蹲跪在前,干燥糲的大手,輕嫻的給掉高跟鞋,換上舒適的運鞋。
回到家。
鶴瀾音慵懶氣的躺在沙發上擺爛,拍攝了一天,前后換了五套妝造,累死了,現在只想躺著當咸魚。
蒼槐從冰箱里,拿了一盒無糖酸,遞給沙發上的鶴瀾音。
把茶幾旁的垃圾桶,放到沙發旁邊,方便鶴瀾音隨手扔掉喝空的酸盒。
蒼槐又從冰箱的冷藏區域,出一格專門存放餃子餛飩的收納盒,里面整整齊齊擺著,他昨夜包的鮮小餛飩。
包了很多。
幾乎占據冷藏區域的所有空間。
“瀾音小姐,我去煮餛飩。”
鶴瀾音輕咬著酸的吸管,眸詫異,“哪來的餛飩?”
蒼槐關上冰箱,“昨天睡不著包的。”
“哦。”鶴瀾音不喜歡對蒼槐的話深究細問,因為一筋,問也白問,最后還把自己氣夠嗆。
“我今天不想吃帶湯的,想吃麻醬油醋干拌小餛飩。”
自從蒼槐春節時,跟封叔學了包鮮小餛飩,來國外之后,經常做給吃。
偶爾還會嘗試包蝦仁餡兒的小餛飩,但鶴瀾音獨鮮餡兒,是兒時記憶里,類似家的溫暖味道。
蒼槐應下,“好。”
很快。
蒼槐端著兩盤干拌小餛飩,走出廚房。
他還做了一道清淡的瓜蛋湯。
盛好湯。
擺好碗筷。
蒼槐抬眼,看向躺在沙發上,正笑著打字回復信息的鶴瀾音,他邊的話噎在嚨,想再多看鶴瀾音幾秒。
鶴瀾音似乎是察覺到蒼槐的目注視,又或是,聞到空氣中小餛飩的香味,含笑的眸,猝然撞,男人深沉克制的眼底。
“好香啊~”鶴瀾音喃一聲。
注意力又回到手機上,回了對方一條語音——
“阿辭哥哥你就放心吧,我會按時過去檢的,下次見面,我給你帶一種特別好吃的低卡零食,我先吃飯啦,阿辭哥哥晚安~”
蒼槐低下眼,垂在側的長手指了。
他自認為鋼澆鐵鑄的心臟,不知何時,爛了一個口子,鶴瀾音跑進里面,扎發芽,野蠻生長,總是能輕而易舉的縱他的思想,讓他疼。
疼,這個矯的字眼,本不存在蒼槐的人生字典里。
他從記事起,就活在腥暴力,強者才能存活的殺戮世界里,早就練就一對疼痛免疫的鋼鐵軀。
但,鶴瀾音,讓他的心臟爛掉了。
口子越爛越大,在無數個躁難眠的深夜,想要狼吞虎咽的吞噬掉鶴瀾音。
“好香啊蒼槐,我怎麼覺你的廚藝越來越好了,我明天,讓我哥給你漲工資。”鶴瀾音總算從沙發上爬起來,穿著拖鞋,快步走到餐桌坐下。
笑瞇瞇的對著蒼槐一頓夸夸。
蒼槐話,低頭吃著干拌餛飩,沒回應。
鶴瀾音只能看到他濃黑筆直的睫,看上去很,不止一次想手看,蒼槐睫的對照,在腦海中是松針。
堅,鋒利,肅煞,一如他這個人。
鶴瀾音點開手機,繼續看昨天看到一半沒看完的電影,習慣吃飯的時候,看會兒下飯電影綜藝之類的。
畢竟,蒼槐不是一個好的聊天對象。
在吃掉兩個干拌小餛飩后,鶴瀾音發覺,好像吃不完盤子里的餛飩,剛才喝了一杯酸,于是,自然的用湯勺,舀了幾個小餛飩,分給蒼槐吃。
蒼槐人高健碩,飯量大。
在國外朝夕相的這幾年,鶴瀾音吃不完的飯菜,不合口味的健康低卡小零食,好吃的,不好吃的,全丟給蒼槐。
無論什麼,蒼槐都會默默吃完。
這次,鶴瀾音舀過來的四個小餛飩,蒼槐吃的很慢。
吞咽下的每一口小餛飩,都仿佛墜爛無底的心臟,又像腐蝕的硫酸,灼燒著疼的食管,而蒼槐面無表的吃完。
他清楚,這是他跟鶴瀾音最后一次同桌吃飯。
最后一次,只要他抬眼,卻從不敢抬眼看鶴瀾音的最后一頓飯。
二十分鐘后。
鶴瀾音喝完碗里的瓜蛋湯,放下瓷勺,吃飽了。
坐在對面的蒼槐,毫無征兆,毫無鋪墊的開口,“瀾音小姐,我已經向鶴爺請辭,對接的保鏢,也已經擬定,從明天起,我就不再效忠您了。”
鶴瀾音:“啊????”
太過突然,鶴瀾音一整個懵圈。
足足愣了半分多鐘,才反應過來,蒼槐要走!
“為什麼?好端端的你為什麼要辭職啊?是不是,你嫌工資太低了?可我剛剛說了,讓我哥明天給你漲工資的,真漲!”這是鶴瀾音的第一反應。
蒼槐沉默片刻,答,“不是錢。”
“那是因為什麼啊!?”鶴瀾音本來就是淚失的小哭包質,一著急,一想到陪伴自己幾年的蒼槐,斷崖式突然辭職,心里不免難,眸紅了一圈。
蒼槐低眸看著桌面,“私人原因。”
鶴瀾音莫名有些生氣,揚聲埋怨,哭腔,“那你怎麼不早跟我說啊?你都跟我哥那邊接好了,要走了才告訴我!”
“對不起,瀾音小姐。”蒼槐口刀剜般生疼,聲線肅冷的不近人。
鶴瀾音被寵養出來的小脾氣全面發,此時,猶如炸的漂亮波斯貓,眼眶紅,不講理的挑刺,罵,“對不起對不起,瀾音小姐瀾音小姐,你整天除了說這些,你還會說什麼啊!?死木頭!臭石頭!一筋!”
蒼槐終于抬起眼。
他第一次,一雙沉煞的黑眸,盯著,直視著,鶴瀾音含淚慍怒的眼睛。
縱使裹著一層霧蒙蒙的淚水生他氣,依舊純澈人,得讓人心。
他確實有很多話,要告訴,白紙一張,完全不懂得人險惡的鶴瀾音。
“瀾音小姐,明天新保鏢來的時候,你要一開始就和他主仆分明,劃清私域界限。不要讓他進你的房間,睡覺要反鎖門,不要在半夜的時候他倒水,不要把你過吃過的東西給他,不要讓他給你換鞋,不要在車里睡著讓他抱,不要……”
“所以!”
鶴瀾音惱打斷蒼槐,完完全全曲解他的意思,一張,眼淚珠子滾落腮邊,“所以,你的私人原因是嫌我煩,嫌我事多,嫌我氣難伺候,嫌我把你當垃圾桶對嗎!?你……你早就夠我了對吧!?我……我……”
鶴瀾音忽然想起,這些年,半夜口,讓蒼槐倒的水。
幾乎每天,讓蒼槐給換掉的高跟鞋。
拍攝太累,在車里睡著,撒讓蒼槐抱回家。
每次吃不完分給蒼槐的飯菜,零食,蛋糕……
一幕幕,鐵證如山般,浮現在鶴瀾音腦海中。
讓氣焰全消,心虛又愧。
是煩人的。
確實煩人的。
原來,蒼槐一直煩,煩事多,煩難伺候,煩氣,煩把他當食垃圾桶……
鶴瀾音纖長卷翹的睫,哭的一簇一簇,音哽咽,“……我,我只是把你當哥哥,沒有踐踏你,辱你的意思……”
眼淚珠子噼里啪啦。
白的手指,有些無措的攥在一起,“我只是有點懶,有點任,不是那種,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壞人……”
可確實做了很多‘壞人’做的事。
最后,鶴瀾音同意讓蒼槐走,哭著回了房間。
淚失質,緒一上來,本控制不住水龍頭般的眼淚。
~
這晚,鶴瀾音趴在床上哭著打給桑酒。
哭的頭昏腦漲。
語無倫次的,說了很久很久的電話,直到漸漸哭睡著。
而蒼槐,在餐桌旁坐了一整夜。
聽著臥室里,鶴瀾音微弱的哭聲,心臟爛的鮮淋漓。
他沒解釋,鶴瀾音對他話中的誤會。
也無法解釋。
蒼槐一直都知道,鶴瀾音沒把他當仆人,當保鏢,只是當在異國他鄉,唯一可以依賴親近的哥哥。
從他上鶴瀾音大小姐的那一刻,就注定,他不能以任何形式,再留在鶴瀾音邊。
他的影子是黑的,也是臟的。
~
另一邊,海外酒店。
桑酒跟鶴硯禮的火熱氛圍,徹底被鶴瀾音傷心哭的一通電話,給攪局。
確定鶴瀾音哭累了睡著后,桑酒才掛斷電話。
人被鶴硯禮從玄關柜抱到的沙發上,長達幾十分鐘的電話,桑酒全程靠在鶴硯禮懷中,一番安鶴瀾音。
手機一撂。
桑酒翻而起,趴在鶴硯禮理實的膛,水眸嚴肅,“你什麼時候知道的蒼槐要走?行啊你鶴硯禮,才當幾天老公,就會瞞事兒了。”
鶴硯禮倒是意外,自家妹妹對蒼槐要走的傷心反應,他有些心疼不爽,聽電話時全程冷臉。他此時此刻,充分理解了三位大舅哥的無奈心酸。
他薄微勾,態度端正的回答桑酒的盤問,眼神溫,“兩天前,蒼槐打電話找我請辭,我同意了。”
兩天前……
桑酒眸深諳,明白了一切。
“原來,你知道蒼槐喜歡音音啊。”
白的手指,點在鶴硯禮鼻尖,順著他的薄往下,輕笑打趣,“不愧是鶴總,夠沉得住氣。”
以鶴硯禮嚴謹的子,如果不是早早料到,蒼槐會請辭,哪能在兩天之,就在高手云集的X區里,挑出手和人品,皆是頂尖的替補對接。
鶴硯禮配合的微微仰頭,讓桑酒玩他的結,不置可否,“音音對他沒意思。”
桑酒沒反駁這點。
鶴瀾音雖然在電話里哭得稀里嘩啦,但明顯只是不舍得失去相伴已久的蒼槐,不是男之間的愫。
又或許,鶴瀾音在方面太過遲鈍,埋下的愫的種子一直悶在土壤里,和日常陪伴混攪了,種子沒能破土發芽。
“那假如,音音對他有意思呢?”
桑酒順著鶴硯禮的話假設,指尖了下他嶙峋的結,笑問,“你會棒打鴛鴦阻攔嗎?”
鶴硯禮抿咽了咽,呼吸漸,“不會。但是,蒼槐不適合音音。”
他握住桑酒點火香的小手,拉到邊親了親,“桑桑,音音和你不同,我腰上用蝴蝶紋遮掩的槍疤,你看到,會興趣,會想探索,會更喜歡,但是蒼槐上的槍傷疤痕,會嚇得音音哭著做噩夢。”
他之所以能得償所愿,摘到月亮,最關鍵的一點,是因為,月亮和他同頻共振。
蒼槐和音音之間,最大的天塹鴻,不是出家世,是兩人截然不同的認知系。
桑酒聽完,鶴硯禮一針見的分析,為蒼槐惋惜的輕輕嘆了口氣。
“那他突然要走,是因為我二哥嗎?以為音音喜歡我二哥?”
鶴瀾音上的慢劇毒,二哥桑辭,只用了不到三個月的時間,就功研制出解藥,讓鶴瀾音恢復健康。
但解毒后的兩年之,還需要鶴瀾音,每月飛往桑辭的藥研所檢,切觀察況。
最近這半年,鶴瀾音又多了一個阿辭哥哥,日常聯系切了些,估計蒼槐吃醋誤會了。
鶴硯禮搖頭否認,沒人比他更能代蒼槐的心視角。
“沒有二哥,蒼槐遲早也會走。”
桑酒霧眉微蹙,“為什麼?音音完全不知道他的心思,只一心搞事業,不談男朋友,他最起碼,可以再留在音音邊十年。”
鶴硯禮盯著桑酒一張一合的紅,用行回答,翻著纏吻。
和是等號。
就像他當初,主去找宋蘭亭做心理疏導一樣。
意濃烈,瀕臨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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