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年開春，州刺史王永敬報境有流民與匪徒勾結，擾各州縣，聲勢漸大，頗不安寧，奏請朝廷允其調集兵馬輜重，以作未雨綢繆之計。

元延帝命人傳淮王與之商。然，屢傳不至。

二月間，春汛之期未至，各地州府尚無防備，懷州丹水突然半夜堤壩崩塌，百姓猝不及防，于睡夢間被洪水泥沙所裹挾，至天明，無數村鎮化為水澤，兩岸哀鴻遍野。懷州刺史使人十萬火急報長安，使者在殿上訴說百姓慘狀，聲淚俱下，聞者莫不心酸。

而這邊懷州尚未落定，一日，齊州又奏報，境清河決堤，形亦然。

元延帝為之驚怒，急召大臣，詢眾意。

前，因鄭州及咸水患，戶部尚書張則與工部尚書林商屢屢針鋒相對，未幾，張則因過被元延帝所斥，貶出京城。有此前車之鑒，此次大臣們很有默契地保持一致，對決堤的緣由絕口不提，只趕著戶部速速撥款賑災。

新任的戶部尚書便是沒錢也要咬牙挪出錢來，心中悲苦自不必說，在朝堂上哭得比誰都慘，幾乎讓人懷疑他家祖宅也在懷、齊兩地。

又論及前往當地賑災事宜，因太子曾赴鄭州，眾人云其前轍可鑒，傅方緒等老臣力推太子主持。元延帝左右思之，允。

但太子尚未啟程，忽接咸傳報，尋到太子妃。太子欣喜若狂，再也顧不得什麼水患賑災，推了差事，急急遣人去接太子妃回宮。

先是時，太子妃落渭水，被洪濤所卷，順流漂至永壽，遇老婦于河邊浣，呼人救之。

太子妃創失憶，孤無所依，老婦心善，遂收為養。幸而有一李姓商賈識得太子妃，過永壽見之，大驚，報府，咸令何友松急帶人迎回太子妃，并將此形逐一稟告長安。

東宮詹事陳虔奉太子令，連夜趕往咸，寶馬香車侍奉，百十騎兵護衛，儀仗隨行，聲勢隆重。及至天明見面，陳虔滿面喜，頓首再三，扶傅棠梨登車，往長安去。

一路上，陳虔極言太子牽掛之意，至食不能寢，夜不能寐，日日憂心，聞太子妃返，遍賞宮人，東宮上下喜氣洋洋，皆翹首以盼，又提及太子與太子妃往日恩，種種深，羨煞鴛鴦，應是天公垂憐，許太子妃平安歸來，不負太子心意虔誠。

傅棠梨聽罷，了無印象，只覺一片茫然。

至宮門外，換乘轎輦，再至東宮，落轎，傅棠梨的腳才出輦廂，還未站穩，一個男人就撲了過來，把抱了個滿懷。

“二娘，二娘，你終于回來了！”男人的聲音急促而抖，聽過去滿含深。

左右皆拜，口稱：“見過太子殿下。”

這就是太子？

太子上帶著一種熏龍涎香的味道，直撲鼻端，傅棠梨頓覺渾起了一陣皮疙瘩，惡寒不已。

在永壽小鎮時，那個玄衍的男人，也曾這樣擁抱，不、他甚至抱得更，他上有著淡淡的梅花香氣，那種覺令心安，反而如今，為太子妃，與太子重聚，卻難以忍，這豈非荒謬？

傅棠梨一念及此，頓覺心慌意，不自后退了一步，不著痕跡地掙了太子的懷抱，上下打量了他幾眼。

毫無疑問，他是個年輕而英俊的男人，著紫袍，戴金冠，腰佩玉蹀躞，服飾高貴，但此際他面容憔悴，眼圈發青，眼睛布滿，下冒出了青青的胡子茬，看那神，好似要哭出來的模樣。

樣貌尚可，弱，傅棠梨迅速在心中下了一個判定。

太子趙元嘉顯然緒激：“都是孤的錯，那時候，要是孤一直陪在你邊就好，你就不會出事了，孤回來以后，一直很后悔，早知道，當時寧可讓你多責罵兩句……”

“我為何要責罵殿下？”傅棠梨聲音和，適時地問了這麼一句。

許久不見，還是和從前一般，儀態端莊，神溫婉，用清澈的眼睛著他。

“呃？”趙元嘉驟然語塞，心虛地看了看左右。

陳虔上前解圍：“太子過于欣喜，以至忘，怎麼站在門口說話？太子妃頭部有傷未愈，不宜勞累，還是先扶太子妃進去歇息吧。”

“是、是。”趙元嘉殷勤地托住了傅棠梨的手，為引路，“可憐見的，你竟然把什麼都忘了，總算人是回來了，平安就好，再多的事，孤以后和你慢慢說。”

及至，宮舍華，輕紗曼垂，玉爐沉香，銀鶴銜燈，水晶屏風外隔著珍珠簾，赤金妝臺上擺著琉璃鏡，傅棠梨環顧四周，并無不適之，想來是皆是舊時模樣。

殿率宮人上前跪拜，幾乎落淚：“太子妃總算回來了，可把奴婢們擔心死了。”

趙元嘉抓著傅棠梨的手，久久不放，拉著坐下，試圖再次抱：“二娘，你在外面苦了，來，讓孤看看。”

傅棠梨頭皮發麻，下意識地往后一：“殿下且慢……”

趙元嘉牽掛已久，好不容易盼得歸來，喜不自勝，況且難得能和親昵一番，更覺心神漾，他急切地摟住的肩膀，把臉了過去：“怎麼，哪里不舒服？”

就在這當口，冷不防傅棠梨“啊”了一聲，眼睛一閉，就那麼綿綿地向后倒了下去。

趙元嘉大驚，差點來不及扶住：“二娘、二娘，你怎麼了？”

第60章 太子妃與淮王通之罪

左右驚呼,殿急忙帶著宮人圍過來：“不得了，太子妃暈過去了，殿下快讓開,快、快、扶太子妃到床上,去、去、把窗子關上,別讓太子妃著涼了，太醫、太醫，今兒怎麼太醫沒過來？不像話！”

吵吵嚷嚷，一片混。

陳虔見狀，飛跑著去傳喚太醫。

不多時，許掌令親自帶著幾個老太醫趕了過來：“下已聽聞太子妃之事，本待太子妃回宮稍作休息,明日再過來請診,是下怠慢了,有罪。”

正說話間,傅棠梨已經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宮人又是一陣驚呼：“太子妃醒了、醒了！”

傅棠梨臉蒼白,好似十分痛苦地著：“我的頭好疼啊……”

趙元嘉坐到床邊，握住了傅棠梨的手，滿臉焦慮之,聲安：“二娘莫怕,孤在此。”

傅棠梨把手了回來,捂著額頭，劇烈地

息：“疼、這里好疼，我這是怎麼了，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許掌令趕把太子請開，老太醫們番上前，張地為傅棠梨把脈、看診、諸般詢問。

傅棠梨蹙著眉頭,氣息虛弱，一口氣都要歇上許久，斷斷續續地對太醫道：“我自被人從河中救起后，就時常頭疼，這次發作最為厲害，方才見有陌生男子近，一時怯心悸，不知怎的，一下就不省人事了，這會兒還難得很。”

趙元嘉在旁，忍不住出聲抗議：“二娘，孤是你的夫君，怎麼是陌生男子？”

傅棠梨看了趙元嘉一眼，面不悅：“可是，我不記殿下，我什麼都不記得了，這些日子流落在外，倉皇無所依，只覺這偌大世界，竟無一人是我故知，惶惶不可終日，似驚弓之鳥，殿下難道不能恤嗎？”

趙元嘉聽得又心疼，急急擺手：“孤并無這個意思，二娘不要多心。”

旁邊的太醫此時亦道：“太子妃當日腦部必是了重創，瘀其中，阻塞神思，才引發這失魂及頭疼之癥，眼下這形，除藥調理外，還須清心寧神、靜思安養為宜，切忌大喜大悲、大驚大怒。”

許掌令在醫上不甚通，但慣會做好人，聞言亦點頭：“太子妃今日才回來，依下看，這里人多，哄哄的，很不妥，還是先避讓出去，讓太子妃清靜下來，緩一緩神才好。”

既太醫這麼說，趙元嘉不得不聽。

他曲意款款，輕聲和傅棠梨說了好些話，大抵是寬心休養，總之來日方才，他定會好好照顧的，不必擔心，直到傅棠梨面倦容，闔眼昏昏睡，他這才領著眾人，依依不舍地走了，宮舍里只留殿及三五宮人。

宮門掩上。

待周遭安靜下來后，傅棠梨面好了一些，又睜眼，看了看左右，慢慢地坐起。

殿急急上前服侍，拿了件貂皮大氅給傅棠梨披上，取了緙引枕墊在傅棠梨后，命宮人把錯金炭盆挪到榻邊，又添了一把合香紅蘿炭，殷勤備至。

“太子妃不若多躺著，若是嫌太亮了，我人把簾子都遮上，再把熏香換東閣藏春，供您小憩片刻？”

這殿看過去是個伶俐的。

傅棠梨擺了擺手，慵懶地靠著引枕：“你什麼名字？是我邊服侍的人嗎？”

笑道：“太子妃原是忘了，我姓方，單名嫻，忝為東宮司則，太子妃殿里一應雜務，是我幫著打理的。”

傅棠梨的目在四周掃了一眼，看不出什麼，這些宮人在眼中都是陌生的，冷靜地發問：“這麼說，你原本就是東宮的人，難道我嫁東宮時，邊沒帶幾個舊奴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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