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玄衍在意迷之際，對提及“我們剛剛親不久”云云，而今日，試探著對青虛子說，“聽玄衍說，我和他親已經好些年了”等語，青虛子竟未察覺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這兩個人之間，必然有一個記錯了……或者是，兩個人所說都是假的，他們還沒來得及串供？

春寒料峭，天漸晚，冰冷的空氣從四面八方涌過來，將籠罩其中，渾發寒，好似整個人都被凍住了，忍不住要發抖。

這些日子的記憶全是屬于玄衍的，在這世間無所依、無所憑，睜開眼睛看見的人只有他，他的微笑、他擁抱的溫度、他親吻的味道，還有，他著的眼睛，深邃而溫，令人心神安寧。

而今思及，或許始終被困于夢境，不曾醒來。

這種窒息的覺讓傅棠梨無法忍，倉促起，踉蹌地走了兩步，喃喃自語：“為什麼……”

云娘在門外聽見靜，急忙進來

：“夫人有何吩咐？”

這聲音如同一盆冷水，當頭潑下，讓傅棠梨瞬間清醒過來。

抬眼看了看四周，門簾低垂，屏風虛掩，案上擺著幾卷道經，男人的一件道袍半搭在椅背上，一兒半舊不新，窗外庭院清靜，鳥雀啾啾，不過是尋常人家宅，歲月靜好。

的心越來越涼，卻慢慢地直了，將雙手籠在袖中，看著云娘，不聲地道：“方才我撿看妝匣子，有幾樣胭脂的我不太喜歡，左右閑著也無事，你過來給我換裳，我去鎮上的胭脂鋪子逛逛。”

云娘指了指外頭，陪著笑臉：“這會兒天不太早了，胭脂鋪子馬上關門了，夫人若去，也逛得不盡興，不若在家先歇著，待主人回來了，改明兒再陪您出去，您看可好？”

果然是意料之中的回答。

傅棠梨神不，溫和地笑了一下：“也好。”

云娘復退出。

傅棠梨慢慢地在房中踱了兩圈。

黃昏的暮沿著窗牖一點一點爬上屋檐、再爬上中天，鳥雀四散而歸，抬眼向窗外，庭院空寂。漸漸生出茫然之，既盼玄衍回來，想要問個究竟，又怕他回來，不敢張口，左右思量，不得章法，只覺心如油煎。

……

突然聽得外面傳來一陣喧嘩聲，好似許多人聚在門外大聲吵鬧，不到片刻，愈演愈烈，還有人在大聲喊著什麼，隔得有些遠，聽不太真切。

傅棠梨眉頭一跳，趨步走出房門：“怎麼了？”

云娘原在廚房忙碌，聞訊趕來，使喚小婢子出去看個究竟，口中猶自絮叨：“何來狂徒，敢到此搗，那些……著實無能，快打發他們安靜些兒，驚擾了夫人，若主人知曉，定要發怒。”

小婢子飛快地跑出去。

不過一會兒工夫，外頭的喧嘩聲便止住了，重新恢復了平靜。

小婢子回來，面上帶著輕松之：“沒什麼事兒，左右街坊鄰居起了些爭執，日常瑣事，我也聽不明白，這會兒已經散了，夫人不用理會。”

傅棠梨約覺得有些不對，本想再問兩句，但看了看云娘、又看了看小婢子，還是沒有多說什麼，又回了房中。

天黑了，小婢子掌起了燈，燭照在窗紗上，明亮而溫暖，廚房的炊煙飄散開來，帶著一點干燥的柴火味和谷的香氣，依舊是一個安寧的夜晚。

傅棠梨心沉郁，隨意喝了幾口米粥，便放下碗箸。

倒云娘十分不安：“今兒吃食簡陋，夫人不中意，是我的過錯，若不然，我再去做些點心來，不知夫人喜歡吃什麼，是要甜口的燕窩百合羹，還是咸口的魚膠湯？”

傅棠梨了額頭：“不用，我有些乏了，沒甚胃口。”

小婢子大驚小怪起來：“夫人可是哪里不舒服，那得青虛師父過來給您瞧瞧。”

這婢子就是風風火火的，不待傅棠梨發話，已經一陣風似的出去了，都不住。

而就在這時，外間喧嘩聲再起，比方才還大了些，人聲沸沸，聽過去又急又。

云娘皺眉：“又怎麼了？沒個消停。夫人莫惱，待我出去看看。”

這麼說著，轉就走，才到門邊，和跑回來的小婢子撞了個滿懷。

小婢子氣吁吁，一把抓住云娘的手，滿臉驚懼：“不、不得了，走、走水了！”

傅棠梨心下一驚，急急出去：“哪里走水了？我們家嗎？”

小婢子畢竟年，嚇得結結的：“外頭、街上、好像就在我們家隔壁、好、好大的煙。”

傅棠梨匆忙之間，抬頭去，只見墻外濃煙滾滾而來，一片灰蒙蒙的，遮住了月亮，夜黯淡，天地驟然變得混沌起來。

人們的驚呼聲越來越大，急呼“救火、救火！”，許多人驚慌地奔跑著，腳步紛沓，或有小兒啼哭、婦人尖、男人怒吼，呼兒喊娘，哄哄的一片。

云娘果斷，馬上拉著傅棠梨朝大門外奔去，口中道：“夫人別怕，我們這人手充足，必能保護夫人無恙，夫人先出門避避。”

傅棠梨不由己，被云娘拖著，跑出了宅院。

街道上都是人，四下逃竄，黑煙愈濃，鋪天蓋地，勢過于慌，一時分辨不出火從何起。

甫一出門，立即有一群人迎上來，模模糊糊的看不太清楚，依稀皆是魁梧漢子，約有數十人，個個人高馬大，一勁裝，持著佩刀，行間帶著殺伐之氣，縱然是在這般混中，依舊有條不紊地結陣列，攏在傅棠梨左右兩側。

領頭一人大步上前，抱拳道：“小的為夫人肅清道路，夫人請隨小的來。”

云娘沉聲道：“莫啰嗦，快！”

此此景，容不得傅棠梨多做思索，跟著就要舉步。

但是，就在此際，有人大喝了一聲：“且慢！”

旋即火通明，另有一隊人馬舉著火把圍了上來，高聲道：“兀那賊人，快快放開太子妃！”

這一句話，如同驚雷，震得傅棠梨耳中轟轟作響，渾一，頓住腳步，霍然抬眼去。

后來的這一隊人馬穿著衙役的服飾，顯是府中人，持著鍛、鐵尺并鐵索等兵，沖過來和那群漢子形對峙。

領頭的那漢子冷哼了一聲“找死”，當即一揮手，手下的人迅速調整陣列，擺出了進攻的姿勢，霎那時，殺氣大盛，甚至蓋過了濃煙。

云娘氣得跺腳，怒聲道：“你們這群蠢人，這會兒鬧什麼，待火燒起來，夫人若有閃失，你們死罪亦難贖！還不快帶夫人走！”

“太子妃勿驚，并未走水。”從那群差中走出一個中年男子，他穿淺綠的七品服，面容干枯清瘦，幾步向前，朝傅棠梨納頭便拜，朗聲道，“下乃咸縣令何友松，為引太子妃現，故而在旁邊宅子燒了幾堆稻草，無大礙，如今既見太子妃無恙，實乃萬千之喜。”

這何縣令早間出去辦事，至黃昏始歸衙署，早有李姓商人等候多時，報太子妃就在咸治下的永壽鎮，被歹人所囚，請縣令速速去救。

何縣令大驚，立即打點縣衙上下卒并民壯等數十人，急匆匆趕往永壽，依著那李姓商人指引的方向一路到了這宅院，待要破門而，卻被一群壯漢所阻。

那群壯漢也不說緣由，只是板著臉，喝令閑雜人等速速退去。

何縣令乃當地父母，在這里卻被指為“閑雜人等”，他并不生氣，反而暗暗心驚，那群壯漢氣勢與量皆異于常人，顯然并非普通百姓，倒像是行伍打仗的軍士之輩，何縣令是個聰明的，知這其中必有重大干系，難以善與。

若是旁人也就罷了，何縣令犯不著冒這個險，頂多回頭去往長安報信，但太子妃當日對他有恩、對咸百姓有恩，何縣令心磊落，奉行知恩圖報，擔心若是錯過時機，這伙賊人帶著太子妃離開，恐怕再難尋覓，故而不能退。

云娘知中計，心中大恨，上去擋在何縣令面前：“何來賊人，冒充府，擾民宅，一派胡言。”

一邊拉著傅棠梨往回退，一邊朝那群大漢使眼：“趕走他們！”

大漢們煞氣騰騰，齊刷刷出腰間的佩刀，“哐嗆”之聲迸出，眼見得就要沖殺過去。

“住手！”傅棠梨倏然一聲斷喝，向前踏了一步。

大漢們聽見傅棠梨發話，明顯猶豫了一下。

云娘還想拉住傅棠梨，傅棠梨抬手用力一甩，將云娘推開，厲聲質問：“大膽，你敢攔我？”

云娘被推得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尚未站穩，傅棠梨已經大步走向前方。

那群大漢有些不知所措，持著刀，相互看了看，謹慎地止住了攻勢。

何縣令已經站了起來，在如此劍拔弩張的危急關頭，他依舊毫無懼，面上出誠摯的喜悅之，對傅棠梨恭敬地道：“太子妃那日落水，下愧疚萬分，久久難以安寢，今日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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