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將各自見禮，而后，韓子琛隨著趙上鈞去主帥幄帳中議事。

傅棠梨回到自己帳中。

戚虎帶著人抬進一堆件，一卷羊絨緙地墊，一張玉竹芙蓉簟，一抬花鳥照影曲屏，一口花梨木鈿螺箱，一方紫檀雕花案幾，并茶香爐及綾羅衾等小件，逐一為傅棠梨安放好。

“這回世子過來，吩咐專為二娘子帶上的，二娘子這些日子苦了，出門在外，諸多不便，還請您將就。”戚虎的一張黑臉在傅棠梨面前總是漲得通紅，著手，殷勤地把話轉述了一遍。

傅棠梨的頭發都要豎起來了，但看著眼前的紅臉大塊頭，有火發不得，無力地道：“你們怎麼想的，這麼大張旗鼓地把這些勞什子弄來，是要昭告全營，這里有個滴滴的娘嗎？”

戚虎開始結起來：“這些，對外說是世子自己用度，不礙事。”

傅棠梨冷笑了一下：“那往我這里搬是什麼意思呢，告訴旁人，世子和我住一塊兒嗎？”

戚虎張口結舌。

傅棠梨沉下臉，起去，摔了簾子走了。

外頭的太很大，明晃晃的，刺得人眼花，北方的空氣干燥，風吹過來，都帶著砂礫的味道，以及，一種干涸后淡淡的鐵銹味。士兵們在營中巡防，刀劍與長戈在下偶爾折出冰冷的寒。

傅棠梨遠離那些士兵，自己尋了一僻靜的地方，躲在帳篷的影后面，隨意坐到了地上。

矯健的海東青在天上飛翔著，發出的啼鳴聲尖銳而悠長，穿長空，它的羽是白的，像云朵一樣。

傅棠梨抬起頭，向天空。

海東青發現了，掠了過來，越來越低，在頭上盤旋著，聲音變了“咕咕”的，那是一種示好的意味。

傅棠梨揮了揮手，和它打了個招呼。

但是，有人朝這邊走過來了。

海東青倏然拔高，扇翅膀，高傲地飛走了。

韓子琛走到近，自顧自坐到了傅棠梨的旁邊，他這會兒識趣了，維持了一個得的距離。

“你怎麼不問問我為何而來？”

傅棠梨側過臉，看了他一眼：“哦，敢為世子為何而來？”

“我見你以涉險，實在做不到無于衷。”韓子琛溫和地道，“思來想去，只能率了余下的兩萬騎兵過來，以期能助淮王一臂之力，為你解憂，倘若實在形勢不對，至我還能把你綁了帶回去，免得你犯起倔脾氣來，青山彈不住。”末了，他還很客氣地問了一句：“表妹，你看，我對你夠不夠好？”

“那真是多謝表兄。”傅棠梨誠懇地問道，“既然表兄如此為我著想，那銀礦可否還我？”

“不能。”韓子琛回答得也很誠懇：“錢歸錢，歸，兩碼事，不能混為一談。”

“那就不說了。”傅棠梨不興趣地把臉扭開了。

韓子琛不聲：“你打小生慣養，我擔心你在營中吃苦，故而順便帶了一些日常件給你，你若不喜，便也罷了，何必因為這個生我的氣。”

傅棠梨低了頭，咬著不說話。

韓子琛笑著，繼續道：“或許你不信，我還是要再說一遍，我這個人固然自私薄，對你的護之心卻是千真萬確的，須知古來征戰多兇險，若非為了你，我斷不會親自出馬，倘若我不幸在此負傷，不知會不會換來表妹一兩分憐憫。”

“不會。”傅棠梨立即打斷了他的話，“所以你最好平平安安的，一也別。”沉默了一下，終于嘆了一口氣，聲音了下來：“行了，是我不對，我自己心里有事，煩得很，遷怒于你，你別和我計較，你能來，我其實十分激。”

韓子琛笑而不語。

傅棠梨雙手抱著，把下靠在膝蓋上，整個人窩一團，看過去懶洋洋的，素來端莊優雅，風姿高貴，被時人譽為閨閣典范，但此時穿著士卒的舊裳，灰頭土臉的，舉止都隨起來，說話也有一搭沒一搭的。

“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傻……好吧，不用說，肯定是，真是奇了怪了，好端端的，我的腦子怎麼就壞掉了呢？為了一個不相干的男人，把銀礦給出去了，又地跑到戰場上來，弄得自己一狼狽，人家還不知道，我圖什麼呢？”

“無妨，年輕狂，是人都有犯傻的時候。”韓子琛難得真心實意地安，“就像兩年前，我也犯過傻，獨自一人去長安想找你。”

傅棠梨用充滿嫌棄的眼神看了看韓子琛，默默地往旁邊挪了一點。

韓子琛了鼻子：“走到半道的時候，想了想，李氏能給我好實在太多，你比不上，然后我冷靜了，又回去了。”

傅棠梨被韓子琛氣得笑了，心中那郁悶之也消除了大半：“謝天謝地，總算你是個明白人。”

韓子琛意味深長地道：“我們都是祖母手里教出來的，我以為，你和我一樣是明白人，怎麼樣，要不要現在和我一起回去？還來得及。”

傅棠梨想了想，站了起來，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算了，我平日都很利索，這輩子的傻就集在這次一起犯了，好歹等我日后老了，回想起今日，沒的留憾。”

拍了拍襟上的塵土，施施然揚長而去。

韓子琛又氣又笑，在傅棠梨后喊了一句：“你這蠢貨，幾時能清醒過來？”

傅棠梨只當作沒聽見，袖著手，很快走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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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細的日用件還是留在了傅棠梨的營帳中，對外只說西寧伯世子宿于此，門口戒備森嚴，戚虎領著手下的兄弟流守護。

韓子琛和早前的霍青山一般，進來打個轉，再悄悄地出去，宿到隔壁。

傅棠梨對此勉強表示了滿意。羊絨墊，玉竹簟，佩蘭枕，再搭了一襲輕薄的絹綢蓋毯，晚上睡得十分舒坦，一夜無夢。

翌日，醒來的時候，日頭已經升得老高了。

在帳中洗漱后，先把頭發抓，認認真真地在頭面和手上打了一層蠟黃的霜，又涂上鍋底灰，再將部束住，腰肢裹，而后穿上士兵的皮甲，雖然熱是熱了點，但這令覺得十分安全。

這邊才裝束完畢，就聽見外面傳來很大的喧嘩聲，然后是門口守衛的士兵在竊竊私語，聽過去很是興。

傅棠梨出去：“什麼事？好生熱鬧。”

戚虎不在，一個士兵指給傅棠梨看：“二郎，你看那邊，我們的人和玄甲軍在比試，嘿嘿，須知我們渭州軍也是不弱的。”

稍遠的空地上，士兵們里三層、外三層地圍在一起，看那裝束，既有玄甲軍、亦有渭州軍，一群糙漢子時不時發出響亮的喊聲，鬧騰得很。

傅棠梨好奇地湊了過去，今日在營帳門口值的兩個士兵寸步不離地跟著，殷勤地在人群中開了一條，讓鉆進去。

傅棠梨探頭看了看。

場中原來是雙方的士兵正在比武，其中一人正是戚虎。

渭州的士兵前頭接連輸了好幾場，很是不服，了軍中第一好手戚虎過來，這才贏了一場，扳回一點面，眼下，玄甲軍又派出了一個高挑悍的漢子出來應戰，和戚虎旗鼓相當，兩個人一持環首刀、一持馬槊，纏斗一團，兵刃錯，鏗鏘銳鳴，寒陣陣，令人眼花繚。

周圍的士兵們再次發出吶喊，為自家兄弟鼓勁吆喝，吵得傅棠梨都快聾了。

傅棠梨捂著耳朵看了一會子，覺得沒甚趣味，想要

離開，才轉，卻見韓子琛就站在的后。

韓子琛抱著手，好整以暇地看著傅棠梨：“怎麼樣，要不要大表兄下場兩手給你瞧瞧？”

因著周圍太吵，他要低下頭，近了，才能和傅棠梨說話。

傅棠梨果斷拒絕：“一群臭男人打打殺殺的，忒沒意思，誰要看？”

“哦？”韓子琛拖長了聲音，“我原以為，你就喜歡那樣的，難道不是嗎？”

傅棠梨的眉頭皺了一下，才要說話，突然發現周圍的吵鬧聲驟然小了下來，心里“咯噔”了一下，下意識地想要回頭查看。

但是，韓子琛突然踏前一步，過來，一手按住的肩膀，阻止了的舉：“別回頭。”

他靠得太近了，說話的呼吸噴在傅棠梨的臉上。

“你……”傅棠梨冷下臉，想要后退。

“噓。”韓子琛豎起食指，做了個噤聲的姿勢，低聲道，“別說話，他過來了，在看著這邊。”

玄甲軍士兵們收斂起玩鬧的神態，朝一個方向一致躬：“淮王殿下。”

肅殺而冷厲的氣勢如同浪濤，從背后沉沉地了過來。

傅棠梨倏然渾僵，一不敢。

第39章 半夜，撞見他洗澡

韓子琛出了一個嘲弄的笑意,他微微低頭，幾乎在的耳邊，輕聲道：“你怕什麼？你的膽子不是最大嗎,怎麼唯獨對這個人畏畏的,表妹,這可真不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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