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炎夏

簽租房合同前，房東阿姨告訴桑暮，隔壁住著兒子。混賬一個，搭理。

起初，桑暮知道幫搬行李的男人就住在隔壁時，還沒有很快地想起汪曼雲對他的形容。

然而現在，桑暮因為這莫名其妙的一句話，開始嘗試把他與那并不好聽的兩個字掛鈎。

除了一開口就趕人走，混賬的也就是長相了。

不過搬家這樣累死累活的事，竟能被他用如此散漫的口吻說出來，桑暮啞口無言。

眼前的姑娘一直不說話，只是微微蹙眉看著他，邢舟實在不清的想法。

莫不是被嚇到了？玩笑開大了？

“鄰居，聽見我說話了？”邢舟手朝揮了揮，微擰的眉出些不耐煩的緒，不過沒太在語言上表現出來，“考慮考慮，換個地方住。”

正當邢舟打算用一種更委婉的方式提議搬家的事時，桑暮冷不丁開了口。

“你不也沒搬走？”

“我搬什麽。”

“不搬。”

“……”

的嗓音溫和，像涓涓細流般悅耳綿長，卻有滲山石的威力。不莽撞，用最寡淡平靜的態度，直接把人接下來的路堵死。

其實說出這話，桑暮也有幾分心怯。

若他真的鐵了心要趕走，桑暮自知是毫無辦法的。或許他轉轉手腕，就能把桑暮連人帶東西像扔垃圾般一起丟出去。

可桑暮又能如何，總不能真信了他的鬼話。

忽而冒出來的這三句給了邢舟一個措手不及，沒有問原因，沒有生氣，沒有對他的提議有任何反應，只是拒絕，拒絕得非常幹脆。

邢舟無意識地擰眉，懶散的模樣收了收，微。

原本盡力保持鎮靜的桑暮卻在注意到他微小作的瞬間破了功，條件反地往後了下子，抓著門把手的力道驟然收。

男人寬闊的形幾乎擋了視野，桑暮平視的地方可以看到他微微起伏的膛，和薄薄料下結實的廓。

封閉的樓道，只有顆昏黃的舊燈泡。其實桑暮沒怎麽看清邢舟的表，只覺得他的五淩厲的很，看著強勢又兇惡。

[他不會生氣了吧，怎麽表這麽嚇人！]

[他這是要幹嘛，胳膊怎麽出來了！難道想手！]

一時間，桑暮腦海中閃過了很多種可能，變換了無數種解決方案。

然而邢舟只是了眉骨，嗓間極低地輕笑了聲。

他直直地盯著桑暮，像是能用目把的釘在玄關的兩側。

沒注意從什麽時候開始，眼前的姑娘已經低下了頭，眼神飄忽地看向別的地方。

邢舟淡淡開口，嗓音沉緩，帶著幾分探究的興味。

“你認識我？”

空氣沉默半晌，桑暮才反應過來邢舟的問題。

再次擡起頭對上邢舟的視線，眸相時，又再次彈了回來。

桑暮先是搖了搖頭，後又覺得不對，淺淺地點了兩下。

要說認識，是真。邢舟這個名字，桑暮沒在汪曼雲口中聽到。

要說不認識，也真。統共就見了兩回，現在是第三回 ，都在今天。

聞聲，邢舟若有所思。他右手按著頸側，把腦袋往另一側偏了偏。脖子無意識向後抻的時候，骨骼發出輕輕的悶響。

結因為他的作而更加明顯，勾勒出漂亮幹淨的幾節弧度。

活了下因為垂首而有些僵化的肩頸，邢舟再次低下頭，利落地撂了兩個字。

“名字。”

聞聲，桑暮愣了下。不過或許是邢舟的盯視太過人，很快就跟著回答了下去。

“桑暮。”

“桑…暮…”

邢舟語氣極緩地重複著的姓名，聲音沉，咬字卻很清晰。

可這聲聽在桑暮耳裏卻有了種咬牙切齒的意味。

這種覺在幾秒後得到了證實。

邢舟拿出手機，手指在屏幕上飛速著，像是在記錄什麽或是發送消息。

“好，名字記下了。”

“我是邢舟。”

冷不丁一句自我介紹，聽著沒有多親切。

邢舟的目從手機屏幕上收回，再次落到桑暮的上，“長話短說，我就不多廢話了。”

“趁現在剛搬過來行李還沒多，搬家還來得及。”

桑暮無言，實在不明白這位鄰居到底要在搬過來的第一天掃多興。

這麽迫不及待想趕走的原因桑暮不興趣，但是不願意接這個提議也是真的。

“我說了，我不搬。”

邢舟又一次低頭看手機，不知道在作著什麽，邊邊回答，“這地方不適合你。”

原本收拾新家已經耗費了桑暮大半力，如今實在沒力再應付這個沒事兒找事兒的鄰居。的，縱使是桑暮這樣的好脾氣，也被邢舟憋出了一悶火。

然而邢舟并沒注意到桑暮升起的緒，不過自知理虧，也願意同好好商量商量。

“這是老房子，設施不好，電也舊，你住這兒不安全。”

“一梯兩戶，地方就這麽大點兒，做什麽也不方便。”

“房子問題你不用考慮，我給你解決，保證讓你搬到同等價位環境更好安保更好的小區。”

邢舟停頓了下，目掃了眼桑暮。

眼神坦的盯視，倒是不輕佻，只是沒來由的讓人心裏發。

腦海裏突然回憶起白天桑暮搬行李的樣子，就那麽兩個小箱子，像是能把垮似的。

邢舟補了句話，“搬家的問題也不用考慮，你只管拎包住，行李我幫你送過去。”

這些話還沒徹底過腦，桑暮有點懵。怎麽就已經快進到搬行李這步了，沒同意搬走啊。

對于邢舟的話，桑暮是沒怎麽信的。

找了這麽久的房子，中介也見了不。怎麽會不知道這裏的房源況，同等價位條件更好的，說是空話還差不多。

不過桑暮到沒覺得邢舟為了讓搬走會撒出這種謊，那麽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先找到合適的房子租下來，再二手低價轉租給。

聽起來荒謬，不過看他這架勢，到確實有可能幹得出來。

這提議太過莫名其妙，桑暮不會答應。

“我不知道你一定要讓我搬走的原因是什麽，不過我也明確告訴你，我不搬。”

頂著頭頂那道無法忽視的目，桑暮放大了些音量，用以顯得自己強勢些。字句清晰，雖然仍是對這種當面直白的拒絕心生懼意，不過也沒有放低態度的意思。

按著門把手的手指已經變得青白，桑暮條件反因為慌而心髒狂跳。

然而釋放迫的邢舟只那樣淡淡看著，忽而想笑。

沒看出來，子還。

邢舟自知自己確實不地道，剛搬來第一天就趕人走，那是得多混蛋才能幹出來的事兒。

就比如他，遲早遭報應。

邢舟想的明白，不過為了今後不活在汪曼雲眼皮子底下，只能犯個混，盡量和桑暮商量著，再給尋個更好的去。

桑暮有心想直接關門，奈何邢舟大半個軀擋在那裏，也確實不敢直接撞上去。

“你說完了嗎？”桑暮還算禮貌地問他，“說完你能不能往邊上挪挪，我要關門了。”

“……”

毫無威懾力的逐客令，倒是坦誠的。

稍有停頓，邢舟道：“還沒。”

“那你還是別說了。”桑暮幹脆打斷他，擡眸看了眼，複而收回視線，指節一下下摳著門把手，嗓音悶悶的，“反正我又不聽你的。”

“……”

邢舟被這幾下刀子堵的沒話說。

就在這時，邢舟兜裏突然傳來嗡嗡的震。他拿出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而後又掃了桑暮一眼。

這眼神短暫，桑暮沒懂他的意思。

“算了，回頭再說吧。”

這通電話好像來得急，邢舟尾音落下，轉便朝隔壁的門口走。

桑暮看到他在轉的瞬間便了接聽鍵，長臂一拉開半掩的門，懶懶開口。

“喂，紀禾……”

接下來的話被擋在門，樓道裏空空，又恢複了安寧。

不過就幾秒的功夫，桑暮立刻關門退回玄關。

得虧了那通電話，不然還真不知道怎麽收場。

桑暮自來溫和，臨畢業前，父母長輩沒千叮嚀萬囑咐。出門在外該強就強，甭讓自己了委屈。

也不知道這回算不算強，桑暮回想了下，覺自己還是勇猛的。

長舒了口氣，桑暮回到房間裏，拿過手機打開了和汪曼雲的聊天框。

他們的聊天不算頻繁，不過關心不，汪曼雲對確實。在往上，桑暮看到了聊天框裏邢舟的名字。

[汪曼雲：剛搬來東西不吧，讓邢舟幫你搬。]

[汪曼雲：千萬別客氣，該使喚就使喚，邢舟那臭小子有的是勁兒。]

[汪曼雲：這孩子不聽我管，不過人不壞，你讓他幫他指定不拒絕。]

使喚邢舟？桑暮是想想就冒冷汗。

使喚這倆字和他實在不切。

稍頓，要在鍵盤上打字時，桑暮卻停了下來，盯著對話窗看了許久。

想到邢舟那張淩厲兇拽的臉，桑暮無聲嘆了口，終究還是放下了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