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怡冷清的瞳里，程硯深清健腕骨微抬，忽地接過手裡的石膏娃娃。

聲線清冽：「要我陪你一起塗嗎？」

沈怡沒回答，只靜靜拿起了手邊的茶杯，是他方才給沏的，只是這會兒已經涼了。

茶杯還沒送到邊就已經被程硯深攔住，極輕地彎了下角：「披肩是我媽的。」

不是什麼助理買的。

他簡單解釋了句。

卷翹的長睫翹起，像蝴蝶展開翅膀，忽閃著聚起波瀾。

沈怡指間握起，又輕輕鬆開，淺笑嫣然，視線重新停在他手上的石膏娃娃上：「那阿姨的眼蠻好的。」

由心的誇讚，轉眼就變了臉。

兩個小時的航班，確實時間不短，程硯深尚有公事可忙，但行李未到，公務暫停，實在無聊，給石膏娃娃塗倒也可以打發時間。

背包里的畫筆和料幾乎是隨攜帶的。

只是確實很久沒用過了，即便是平時隨意記錄靈，也只是簡單勾勒個形狀，從未上過。

沈怡正掂量著要如何設計，一雙執著畫筆的骨清健指節忽地映眼簾，蘸起一點綠料向耳朵上塗。

「你……」話還沒說完，料已經落在了石膏上。

程硯深眸轉了過來，幾分詢問。

的目微頓，停在料和畫筆上，淺掃一眼便收了回來。

中和了白料，可那抹綠似乎還是格外刺眼，連同料盤中其他調，仿佛跳躍著晃，灼得眼睛疼。

疼得發紅。

眉尖蹙起，面難堪了一瞬。

沈怡抿，搖搖頭，喝了口涼茶，勉強下心口序，笑容有些勉強：「不如我們分開塗，一人一半，怎麼樣？」

清呼了口氣，吐出口濁息，聲音由輕轉重，越來越清晰：「我們各自發揮，你不許干擾我的創作。」

程硯深自然沒什麼不可以的，本來他也只是陪打發時間而已。

只是方才一閃而過的緒，似乎是……

他沒來得及細想，卻見側的人忽地帶起一副手套，指尖點在料中，各斑駁，一同在石膏娃娃上，匯聚複雜的調，發黑，濺著些不明的。

程硯深眉心漸漸凝起，淡瞥一眼沈怡的表，早已不見方才的端倪，甚至還有空閒手肘橫懟過來，提醒他：「你快畫啊，不然一會兒飛機都要落地了。」

涼薄淡漠的神微變，很快掩去，程硯深默然，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在石膏娃娃上。

一條斜線分隔開兩個人各自的塗，一邊是簡約淡雅的調，規整完好，相宜，另一邊……

程硯深瞧著烏漆嘛黑一片的塗，薄扯開輕弧：「Roey，現代派畫家，以大膽的用和筆聞名。」

眸漾起一暗，他頗為肯定的作品：「確實大膽的。」

「你不懂，這是藝。」沈怡鼓著，忍不住辯解了句。

其實品效果還不錯，或者某種程度上也算驚艷，斜線分隔被做了些漸變，半側完無缺，半側俱是缺陷。

仿佛隔兩端，天使和惡魔。

「果然藝總是難懂的。」程硯深淡笑，慢條斯理地摘下的手套，「我會好好保存太太的藝品的，約著也有個八位數呢。」

前段時間的畫被拍出了千萬價格的事，他也有所耳聞。

沈怡立刻橫眉瞪眼，著料的手指就往他襯衫上抹，理直氣壯分毫不覺得自己過分。

「這可是無價之寶，程先生你是庸俗，怎麼能拿這種市儈的眼看待它呢。」冠冕堂皇的話說了一堆，眼瞧著手背後還有點料，很快翻過手又在他襯上蹭過。

反正都已經髒了，也不介意更髒了。

程硯深竟也不覺得惱，過的手指，出巾，輕輕在指尖上拭：「太太說的是。」

「不過這家裡只有我一個人市儈就夠了，太太春白雪……」

微涼的掌心驀地覆在他上，止住了他的話，只見面前人緻明艷的面上，眉眼挑起，幾分忍的笑弧現出，已經不見方才愁。

沈怡緒來得快，走得也快，一點輕聲徐徐在空氣中散開：「寒磣誰呢。」

春白雪啊，未免也太遙不可及了。

「不是寒磣。」他又牽起另一隻手，一派雲淡風輕，「是哄你。」

大概也就只有程硯深的哄是這種風格。

不過確實足夠用。

下了私人飛機，開車沒多久，就到了程硯深說的葡萄酒莊園。

夜正濃，霧漸起，順著清風瀰漫在空氣中的淡淡酒香，風韻迷人。

沈怡忽地想起一個詞，Nebbia。

義大利語中的「霧」。

義大利語懂得不多，但Barolo三面環山，自來多霧，獨特的氣候條件滋長著品質極高的Nebbiolo葡萄，釀造帶著特殊玫瑰花香氣的紅酒。

走進莊園城堡，穿過長廊，堆疊的橡木桶，恆溫恆的環境，樓上樓下儘是如此。

沈怡忍不住停了腳步，扯了扯程硯深的袖子：「你的迎客之道呢？」

「都沒有歡迎酒嗎？」邊說著，視線已經轉向了周圍擺放的陳釀酒瓶中。

沒有牌，只是簡單封了蠟，還未裝箱的紅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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