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我們住一起。”

2.

謝津渡沒有料到會說這樣的話，一時間被喜悅沖昏了頭腦，心髒怦怦跳，指尖發麻，連膝蓋都在發抖。

很快，他反應過來，這不過是一場暗藏試探的逗弄。

始作俑者此刻站在床邊，漂亮的眼睛裏盛滿嘲諷。

周景儀在等他出馬腳……

還是像七年前一樣討厭他嗎？謝津渡心頭漫上一陣苦尖銳的刺痛，久久難以平息。

周景儀沒在他臉上捕捉到異樣表，稍憾。看樣子，他是真的失憶了。

手機進了通電話。

背靠床沿，點下接聽鍵。

聽筒音，謝津渡不無意外地聽到了一句：sweetie（甜心）

電話的那頭是一個男人，說話曖昧，似乎的男朋友。

兩人約好今天晚上六點面。

周景儀笑意，側臉像一株盛放的春桃。

以前也這樣對待過他，會甜甜地喊他謝津渡，還會沖他撒。

現在不一樣了，把笑容分給了別的男人。

嫉妒如同炭火炙烤著他的心。

倘若周景儀現在回頭，就會看到男人幽暗晦的雙目和扭曲的面部。

不，不能讓走，不能，絕對不能……

任何人都不配得到的笑。

周景儀并未察覺異樣，今天得見三位合作商，又是忙碌的一天。沒時間在這裏耽擱了，低頭將手機丟進包裏，正轉道別——

手臂被人從後一把握住，力道巨大，難以掙。

周景儀將他此刻的怪異舉歸因于失憶。

“怎麽了？”

聽到的聲音，男人游走在外的理智驟然回歸。

他忙松開，垂下脖頸，連聲道歉，像個犯了錯的三歲小孩。

周景儀看著他手背上翹起的輸針和額頭上包裹著的繃帶，斥責的話到了邊又咽下去。

他現在是個病人，一個連記憶都沒有的病人。

從小一塊長大的分擺在那裏，到底心下來。

“手給我。”說。

謝津渡猶猶豫豫探出指尖，被一把握進手裏。

孩細溫熱的指腹在手背，了，翹起的針被平整著好。

手不疼了，他看著，吞咽著嗓子，問：“你剛剛說的話是真的嗎？”

“哪句？”聲音很輕，仿佛并不在意。

“你是我老婆。”他重複這句話時耳朵紅了。

周景儀沒擡頭，笑了一聲：“當然是騙你的。”

“那我是誰？”

將他右手朝上翻折過來，一筆一劃地寫給他看，并說：“這是你的名字，謝津渡。”

掌心很，麻的，他不敢也舍不得把手移開，稍一垂眉，目落在潔白的頸項上，上好香，好想再離得近一點。

正以某種詭異的方式變化著，一寸寸僵繃。

“你是我曾經的好朋友。”

“為什麽是曾經？”

因為幾年前鬧掰了。

周景儀松開他的手，放在被子上。

“那你……那你還會再來嗎？”他單手扶額，極力克制著洶湧的緒。

“你乖一點，我就來看你。”擡手看了眼時間，再不走要遲到了。

高跟鞋聲遠去，病房再度安靜下來。

沒有的世界，像一座灰白坍圮的墳墓。

謝津渡僵坐在那裏，悵然盯著空掉的手心，腦中不斷循環著剛剛的話。

老婆……

他的老婆……

說，是他的老婆。

這句話有七年沒聽過了。

明知道是假的，明知道不可能，他依舊覺得甜，每每想起這句，大腦就有種缺氧，幸福的發暈。

小時候，周家和謝家關系親近，門第相當，兩位母親又是要好的朋友，們約好生了孩子就結親家。

從蹣跚學步起，周景儀就和他待在一塊。稍大一點，會和旁人說他們倆是指腹為婚。要不是因為七年前的那件事，他們或許早就在一起了。

好想把鎖在這墳墓裏，永遠……

不，不能那樣做，肯定會討厭他的。

他不想被討厭。

頭好痛，口的傷也好痛，他劇烈息著，汗粒浸了衫。

“啪嗒——”一聲。

有東西掉在地上，發出清脆聲響。

他猛然清醒過來。

地上躺著一枚白BOUCHERON中古夜蝶針，珍珠雲母材質，四周鑲嵌著一圈鑽石，晨照下熠熠生輝。

昨晚這枚針就別在襯衫的領口。

他不顧傷口撕扯的疼痛，手將它撿起來，手心握，力道過大，骨節抖著泛白。

尖銳的金屬割破了皮，順著指滴落在地上。

冰冷的蝴蝶融進了他的骨，染上他的溫。

那一刻，他不覺痛苦，只剩歡愉。

*

周景儀在車上更換外套時，發現針不見了。奇怪，明明剛剛化妝時還在的，是掉在醫院了嗎？

算了，這會兒也沒時間找它，大不了再買一個。

今天運氣還不錯，前面兩個合作商都比較好說話，只剩下晚上最難搞的那位了。

冬天的倫敦，天暗的很早，才過五點已經是晚上了。

周景儀在車上稍作休整，提前去會面的咖啡廳做準備。

布萊恩.康博裏斯——倫敦有名的富三代，祖父是上世紀相當有名的企業家，據說是一位神的華裔。

網上搜不到布萊恩的任何喜惡，倒是有一堆關于他花邊新聞。

六點鐘，布萊恩掐著點趕來。

男人長相英俊，著一西裝，剛進門就了焦點，他送給引路的服務員一朵英鎊折疊的玫瑰作為小費，甚至還彎腰親吻了對方的手背，得那孩花枝。

和花邊新聞裏寫的一樣，這人一副輕浮做派。

一想到馬上要和他談工作，周景儀就頭疼不已。

兩人相互做完自我介紹，布萊恩轉頭讓服務生上了晚餐。

之後他像個東道主，興致地介紹著餐盤裏食的加工手藝。

英國的廚子本做不出好吃的菜。

周景儀對這些不興趣，幾次想把話題往合作上引，都被他巧妙岔開了。

狡猾的家夥讓人捉不，聳聳肩，暫時放棄聊合作。

吃完一小塊檸檬蛋糕後，的目短暫地被燈下的俊臉吸引。

布萊恩有亞洲統，從某種角度看，他竟和謝津渡有六分相似，尤其是那雙眼睛，除了瞳幾乎一模一樣。

布萊恩的瞳是淺藍的，看上去溫多。謝津渡的瞳則是灰紫的，郁沉悶。

男人放下刀叉，前傾，支著下頜靠過來：“你剛剛看了我不下四次。”

“因為你長得很像一個人。”周景儀被他上的香水味刺激到，後背往後挪了挪，避免與他發生肢。

“我猜是你的人。”他倒了一小杯白葡萄酒，玩世不恭地轉了轉著玻璃杯柄。

“當然不是。”糾正道。

“可我見過你。”

周景儀想，之前在科技峰會上，兩人確實有過一面之緣。

然而，布萊恩說的并不是這個意思。

幾年前，他曾在那位自家撲克臉表哥房間裏看到了數以千計的照片，正臉、側臉、遠景、近景，無一例外都是同一個中國孩。

他只是好奇，多看了兩眼照片，就被那可惡的“撲克臉”打掉了四顆牙齒。

那次打架，害的他幾個月沒出門。

真沒想到，照片裏的主角竟然會突然造訪倫敦。

昨晚，他收到消息說“撲克臉”被人打了。

事出蹊蹺，他派人去查，發現“撲克臉”被人打傷後，又被一個周景儀的中國孩救去了醫院。

周景儀……

他抿了口酒，意味深長地看向對面的孩。

這回可有好戲看咯。

是想想撲克臉吃癟的樣子，他就興的頭皮發麻。

布萊恩抿了口酒，狀似不經意地問：“給個地址，明早我讓人給你送修改過的合同。”

周氏集團正值轉型的關鍵點，技層面的革新迫在眉睫。他們本想并購一家型的科技企業，找來找去一直沒有合適的，布萊恩祖父名下有一家企業非常合適，預備先和他們合作，待時機再表明意圖。

商場上，合作是最好的友方式。

＊

推門出去，又上大雨。

空氣冷，街燈昏暗，路上起了一層灰蒙的薄霧，森森的，幾乎看不到人。

這種天氣還適合拍恐怖片的。

周景儀沒來由打了個寒，著脖子鑽進車廂。

昨晚沒休息好，今天又忙碌一天，困得要死，直接讓司機把車開回了酒店。

謝津渡毫不意外地被忘記在醫院病房裏。

從天黑起，他就在等回來。

說，讓他乖一點。

他謹記于心，一整天都沒有離開病房半步。

他以為吃晚飯就會過來，但并沒有。

人沒來，連電話也沒打。

十點鐘，護士來查房，替他將病房的燈關掉了。

窗外大雨如注。

他在黑暗中胡思想，今晚會和那個男人一直待在一起嗎？他們會做什麽事？

嗡——嗡——嗡嗡——

手機在床頭震。

他匆匆拿過電話，點下接聽。

來電人不是周景儀，而是他那位討厭的表弟。

“親的表哥，猜猜我剛剛見到誰了？”對方著濃重的倫敦腔，竹筒倒豆子般往下說，“周小姐本人可比你照片上漂亮多了，難怪你對念念不忘……”

謝津渡快速理清了來龍去脈，問：“今晚見的人是你？”

“是啊，就是這樣。”

謝津渡咬牙切齒道：“你人在哪兒？”

布萊恩吸著煙，慢悠悠吐出一口白霧，故意刺激他：“我和在酒店哦，海德公園多切斯特304號房間。”

謝津渡深知這位表弟的為人，這家夥就是個空有一張臉的花花公子，他不信周景儀真能看上他。

布萊恩下了一劑猛藥：“說我長得很像你哦……”

“混賬，離遠點！”謝津渡沖電話裏警告。

“我偏不。”布萊恩挑釁結束，掛斷了電話。

謝津渡極端煩躁，強忍著痛從床上翻下來，金屬護欄被他拉扯得哐當作響。

可惡的家夥，竟敢去。

他要把他抓回來，親手丟進泰晤士河。

那個時候不該只打碎他的牙齒，應該敲斷他的頭骨。

謝津渡著氣，套上鞋，扶著牆往外走。

他跌跌撞撞到門口，被值夜護士攔下。

“你的傷還沒痊愈，不要……”

話講到一半，被男人郁的眼神嚇住了。

再回神，男人已經踉蹌著走遠了。

半個小時後，謝津渡站在多切斯特酒店門外的大雨裏，面青白，面容可怖。

門好意過來遞傘，謝津渡沒接。

深更半夜，男人一病號服出現在這裏，太過可疑。

酒店安保主上前詢問：“先生，今天滿房了，請問您有預定嗎？先生，麻煩提供下姓名，先生？”

“謝津渡，我朋友住在304室。”他冷冰冰吐出一句話。

“那請您稍等片刻，我打電話確認一下。”

謝津渡同意等候，卻在對方低頭撥電話的時候不見了蹤影。

樓道燈一格格亮起，的腳印沿著臺階一級級往上。

噠噠——噠噠——

詭異的腳步聲停下。

砰地一聲，厚重的防火門被人從一側打開，冷風沿著空曠的樓道上來，無聲地消失在長廊裏。

接著，304室的房門響了三下。

周景儀剛睡下，困意朦朧間，被那聲音驚醒了。

誰在外面敲門？

保鏢懂規矩從來不會在半夜找，多切斯特的工作人員也不會這樣做。

正要給前臺打電話，床頭的座機響了。

“周士，有個謝津渡的男人正在找您，安保說他不見了，我們猜測他可能去了樓上。如您不認識他，千萬不要開門，我們房間裏的電話可以報警。”

謝津渡？他是怎麽知道住這裏的？

門板又砰砰砰地響了幾聲，周景儀掛掉電話，快步走到門口，過貓眼往外看。

來人確實是謝津渡，他渾，短發漉漉地在眼皮上，瞳仁籠罩在一片深灰的影裏。

病態發白的，讓他看起來像是趁著大雨從墳墓中爬出的。

到底發生什麽事了？他怎麽突然來了這裏？

房門打開的一瞬間，被人握住手腕扯進一個冰冷的懷抱裏。

男人前額上的雨水落幹燥的後頸，冰冰涼涼，像細細的蛇信緩慢舐過皮，讓人骨悚然。

驚嚇過後是劇烈的心跳。

男人暗紫的眼睛，鷹隼般在房間掃視一圈——

布萊恩不在這裏。

很好，這真是一場令人愉悅的惡作劇。

“謝津渡……”孩的聲音從心口傳來。

他松開，眼底盈上笑意，滿戾氣頃刻間被的溫取代。

他垂下眼眸，委屈地控訴：“你沒來。”

周景儀不知所措，漂亮的眉擰作一團。

謝津渡以一種純真且無辜的口吻說：“我今天明明很乖，但你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