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像扯不斷的銀線，斜斜地織在軒轅老宅的飛檐翹角間。

青灰的瓦當滴著水，在青石板上砸出麻麻的小水洼，倒映著老宅朱漆大門上斑駁的銅環，著一陳舊而抑的威嚴。

家庭會議剛散，紅木長桌旁的檀木香還未散盡，卻不住空氣中殘留的火藥味。

軒轅策被抓的消息像塊巨石砸進軒轅家這潭深水里，激起的漣漪讓每個在座的人都斂了聲息。

老爺子坐在主位上的最后通牒還在耳邊回響。

“即日起，闔府上下都給我收斂起那些旁門左道！誰再敢給家族惹麻煩，別怪我不念親！”

軒轅閣走在回廊上，玄西裝的肩線被雨水打了一角，卻毫沒影響他拔的形。

廊下的宮燈在風里搖晃，昏黃的過糊紙的窗欞，在他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影。

他指尖夾著的煙燃了半截，灰燼搖搖墜，卻沒一口。

“喲，這不是我們軒轅家的大忙人嗎？”戲謔的聲音從后傳來，帶著毫不掩飾的酸意。

軒轅閣腳步未停，只用眼角余掃了眼追上來的軒轅傾。

堂弟穿著一包的白西裝，頭發梳得油亮，只是眼底的嫉妒藏不住，像淬了毒的針。

“家族會議剛警告完‘克己復禮’，軒轅二就忘了？”

他的聲音冷得像廊外的雨。

軒轅傾幾步攔在他面前，角勾起虛偽的笑。

“堂哥這是說的哪里話？我不過是關心你。

你看你，一把年紀了，連個家室都沒有，真要是哪天老爺子問起繼承人，你拿什麼應付？

總不能讓家產都落進外人手里吧？”

“外人？”

軒轅閣終于轉過，目銳利如刀，直直刺向軒轅傾。

“比起心別人的婚事，你不如想想怎麼讓自己那個空殼公司別再靠家族輸。畢竟……”

他輕嗤一聲，撣了撣西裝上不存在的灰塵，“結婚了也沒什麼建樹，跟沒結婚又有什麼區別？”

這話準中軒轅傾的痛。

他三年前娶了富商之，本以為能借岳家勢力大展拳腳，結果公司虧得一塌糊涂，全靠挪用家族項目資金填窟窿。

軒轅傾的臉瞬間漲豬肝，手指攥得發白：“軒轅閣！你別太過分！”

“過分？”

軒轅閣近一步，周的氣場得軒轅傾下意識后退。

“管好你的，下次再讓我聽見這些廢話，就不是口舌之爭這麼簡單了。”

說完，他繞過軒轅傾，徑直走向回廊盡頭，留給對方一個冷的背影。

軒轅傾著他的背影，腔劇烈起伏，眼底的怨毒幾乎要溢出來。

他掏出手機，狠狠按了幾個鍵，卻又在撥號前停住，現在還不是撕破臉的時候。

他深吸一口氣，臉上重新堆起假笑，轉走向偏廳，那里有他安的“眼線”在等著回話。

……

書房里，檀香裊裊。

姜姝彤坐在梨花木椅上，手指無意識挲著椅扶手上的雕花。

剛從心腹傭人那里聽完回廊上的爭執，眉頭擰了疙瘩。

軒轅傾的野心不是不知道，但軒轅閣這子也太剛，如今家族正是多事之秋，兄弟鬩墻只會讓外人看笑話。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

“進來。”

軒轅閣推門而，上還帶著雨夜的寒氣。他隨手將的外套搭在架上，出里面熨帖的白襯衫，領口微敞，添了幾分隨，卻掩不住眉宇間的沉郁。

“坐。”

姜姝彤指了指對面的椅子，親自給他倒了杯熱茶。

“你是我兒子，堂堂正正的軒轅家掌權人，剛跟你堂弟吵什麼？我都聽見了。”

軒轅閣端起茶杯，指尖到溫熱的杯壁，卻暖不了心底的寒意。

“沒什麼，他碎罷了。”

“碎？”

姜姝彤放下茶壺，聲音陡然拔高。

“他那是沒安好心！軒轅策剛出事，老爺子正火大，你堂弟不得你出點錯，好趁機往上爬！你倒好，還跟他！”

頓了頓，語氣下來，帶著懇求，“阿閣，媽知道你心里有氣，當年的事……但家族不是你一個人的，你總得為將來打算。”

軒轅閣抬眸，看著母親鬢邊的白發，心里微。

母親這輩子都活在家族的規矩里，最看重的就是子嗣和傳承。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你知道？”

姜姝彤苦笑，“你知道老爺子天天念叨要抱曾孫嗎？你知道旁支那些人看你的眼神嗎？

軒轅傾結婚三年，雖說沒孩子，但至名義上是家了。

你呢？三十好幾了，連個未婚妻都沒有！

再這樣下去，等老爺子百年之后，家產真要便宜軒轅傾那一家了！”

軒轅閣握著茶杯的手指了，杯沿的熱氣模糊了他的眼神。

他沉默片刻，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不會的。”

“什麼不會？”

“家產不會便宜別人。”

他抬眸，目篤定地看向母親，“因為我的兒子，已經在長大。將來軒轅家的一切，只會是他的。”

“兒子？！”

姜姝彤猛地站起來，椅子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震驚地看著兒子，仿佛第一次認識他。

“你有兒子了？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孩子他媽是誰？”

一連串的問題砸過來，軒轅閣卻只是抿著，不肯再多說一個字。

姜姝彤盯著他繃的側臉，忽然想起什麼，臉煞白地后退半步，扶住桌沿才站穩。

抖著聲音問：“是……是蘇靈的孩子？五年前失蹤的那個蘇靈？”

五年前的雪夜，和現在的雨夜重疊，姜姝彤的記憶瞬間被拉回那個混的冬天。

蘇靈格還不錯，人也討喜。

如果他們只是一個普通人家。

大概是會同意蘇靈進門的。

但是軒轅家可是首屈一指的大家族。

從幾百年前就開始傳承了。

不能因為一個婚姻毀了。

所以，親自出面，讓蘇靈離開。

當時軒轅閣發了瘋似的找，最后只找到一張字跡潦草的字條，之后便再也沒提過這個名字。

軒轅閣依舊沒回答，只是將杯中的殘茶一飲而盡，茶味的苦漫過舌尖。

他沒承認，也沒否認。

姜姝彤看著他這副模樣，心里卻已經信了七八分。

兒子從不說沒把握的話，他這般篤定，定是真的。

又驚又喜，眼眶瞬間紅了：“那孩子……現在在哪？多大了？健康嗎？蘇靈……還活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