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惟舟接過玉佩，細細挲上面的紋路。

不用看，紋路他太悉，做不了假。

“還有其他證明嗎？”

他問。

他記起來，眼前這姑娘，是宮里那位蛇蝎人的丫頭。當初太池邊，那主仆兩個把瑞王了豬，令他大為震撼。

茉莉走近兩步，低聲說了暗語。

謝惟舟于是點了點頭，確信了。

玉佩保管可能出差錯，丫頭也可能背叛，但他和緋晚并肩闖敵軍刺殺主帥那回，彼此約定了若被敵人沖散，若大難不死，又不方便頭見面的話，暗中聯絡就用在路上刻寫暗語，或找人帶話傳暗語的方式。

那時候暗語沒用上。

現在用上了。

可見任何時候想好后路和對策，都會派上用場。

玉佩加暗語，讓謝惟舟對茉莉接下來說的話，基本做到了言聽計從。

他可不是盲目依從。

緋晚再厲害，他也有自己的判斷。

有韃子悄悄侵境圍殺皇帝，邊關又有幾被韃子兵臨城下，瞿國人所圖不小。

大梁倉促之間，應對失當，部還不知道有多和害蟲，靠常規打法，勝算難料。

“你主子膽子大得很啊。”謝惟舟瞇眼，挲下來不及刮的胡茬。

茉莉淡淡道：“主子說了，侯爺功，功勞都是您的。若失敗，罪過擔著。”

謝惟舟挑眉：“擔得起嗎？”

茉莉道：“萬里江山都擔得起，何況這點事。”

謝惟舟發現這丫頭面無表如同雕像說話的樣子，有點欠揍。

揚頭一笑：“好大的口氣！別小看本將軍，這點事本將自己擔得住。何況，本不存在失敗的可能！”

他轉便去安排布置。

天未明。

他帶著二百輕騎，悄悄從城關南門離開。

北門敵人叩關，上峰老將軍忙于應付，聞知時，他已經跑得無影無蹤。

“可氣！可殺！臨陣逃！戰后老子一定要狠狠收拾他，狠狠收拾他！”

老將軍吹胡子瞪眼。

在這敵人攻城的關鍵時刻，平日里表現異常出的謝惟舟竟然跑了，還帶走了一部分銳騎兵。

簡直該死！

幸好這小子只帶走了二百人。

老將軍重新布防，投戰斗。

而謝惟舟帶著人，并沒有去馳援四姑鎮的駕。

而是兜了一個大圈子，來到百里之外另一關隘。

拿著宮茉莉送來的賜通關牌，率隊北上，進瞿境。

邊境之外，瞿國的這關口守備松懈，并沒有因為百里外的戰斗而進戰備狀態。

這是瞿國南方兩大部落的界，權責混，幾乎三不管。謝惟舟帶全隊穿了斗篷藏好武，給了守關人足足的金銀，人家就閉著眼睛相信他們是商隊了。

白云碧草，天蒼野茫。

二百輕騎一路疾馳，沿著地圖上標好的避人線路，直沖瞿國腹地。

……

皇帝在到達四姑鎮的第二天午后，從時斷時續的昏睡中，稍微清醒過來。

當得知自己駕親征的“事”早已被瞿國知曉，對方還糾集了近二十萬軍隊境圍剿他……

他險些又暈過去。

太醫和軍醫們張地候在一旁，隨時預備著上前搶救。

好在皇帝畢竟是一國之君，到底沒有那麼脆弱，噎了一會兒，緩了過來。

“現今，戰況如何？”

“回陛下，眾將士正力與敵人搏殺，絕不讓敵人謀得逞！”

幾位重臣在旁安他。

皇帝怒：“朕問，戰況如何！公孫將軍何在？”

臣子們低了頭，沒人愿意做第一個匯報實的。

服侍在皇帝邊的緋晚平靜開口。

“陛下，晝夜鏖戰，我軍已傷亡過萬，另有幾萬人被沖散，聯絡不上。現在只有二萬人死守四姑鎮，公孫將軍在城墻督戰。另外幾萬，分布在各與敵人周旋拉扯。”

皇帝面鐵青，追問：“你是說，朕駕親征的隊伍，只剩了不到十萬人，而敵人有將近二十萬？！”

緋晚回答：“是，各探報探得的人數，都是如此。”

“援軍呢！朕不是發出勤王號令了麼，附近邊鎮的援軍在哪里！”

“啟奏陛下，北方與瞿國接壤的邊關重鎮，有一半遭到敵人突襲。兩位邊鎮督帥正調撥兵力援助各鎮，雖已派出三支銳隊伍前來勤王，但都不同程度遭到了阻擊，各在戰斗中。”

皇帝震怒。

將緋晚端來的藥碗掀翻在地。

“哪里來的這麼多敵軍，哪里來的！”

又是圍剿他，又是阻攔援軍，又是各叩關的，難道是天上掉下來的嗎？

這些韃子不趁著夏日好好放牧，跑來大梁干什麼！

所有人都跪在了地上。

面對皇帝的暴怒質問，大家依舊不敢吭聲。

“皇貴妃，你說！”

緋晚輕輕叩首，回道：“虎賁衛最新查知的消息，尚未經證實。這些敵軍，一部分是從東北方向的邊鎮英隆鎮潛的，英隆鎮守將已經舉家叛國瞿，現查知他是罪臣忠清伯養在外頭的私生子。還有一部分敵軍，不是瞿人，乃是各地集結的流寇叛民，由潛逃的瞿國南羽王暗中豢養，趁機舉事。其中有一部分，還是當初瑞王在江南鼓起來的叛民逃散的余孽。”

雖然戰斗發倉促。

但大梁這邊也不是一無是。

皇帝常年親手盤的虎賁衛親軍，刺探和調查的本事還是很有一套的。

分布在各地的虎賁衛分支，在第一時間送來了最新的探查結果，綜合起來，就是緋晚說的這些。

皇帝很快抓住了重點。

忠清伯，瑞王……

這不還是罪太后留下的禍嗎！

至于禍為什麼沒有鏟除干凈，還能讓他們事，他并不想反思。

“可惡！可惡！”

他暴怒的樣子宛如瘋，好像要吃人似的，嚇得幾個朝臣大氣都不敢出。

“速召公孫將軍來見朕！”

正在城墻上指揮戰斗的公孫老將軍，又拖延了片刻，在皇帝幾番召喚下，不得不將戰場給副將，匆匆見駕。

“你給朕說實話，這里，守不守得住？”

皇帝見面只問這一句。

公孫老將軍沉片刻。

單膝下跪：“臣會死守，為陛下安危計，請移駕別。”

皇帝一陣頭暈。

這麼說來，這里，是守不住了？

該去哪里呢？

他頭暈一過，立刻找來地圖，慌急尋找可暫避容之。

另一個房間。

緋晚低聲問晏后：“姐姐是不是藥用多了，今日，怎麼這麼急躁暴戾？”

說的卻不是晏后。

而是皇帝。

晏后詫異：“自從你勸，這兩日我都沒給用。”

緋晚暗想。

難道是藥累積導致？

如此失去理智的發怒，若真是他本，也太……

晏后卻懶得理會皇帝什麼病，只要他保證暫時別死了就行。

認真問緋晚：“這里是不是守不住了？”

隨著時間推移，敵軍突破防線攻到城下后，外頭的戰況，越發讓人膽戰心驚了。

“妹妹，若是守不住，咱們該早做打算。”

緋晚問：“姐姐有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