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陣！背靠背！別散開！”

老死士頭目周伯的嘶吼在狂暴的菌嘯中如同投怒海的石子，瞬間被淹沒。那聲源自整個菌核心的尖嘯并未停歇，反而裹挾著億萬菌的痛苦與暴怒，層層疊疊地沖擊著人的耳與神智。墨綠的菌壁瘋狂蠕，如同無數瀕死的巨蟲在翻滾痙攣，每一次劇烈的起伏都甩下粘稠腥臭的，像一場惡毒的暴雨，劈頭蓋臉澆在僅存的幾個活上。

僅存的兩支火把芒在狂舞的菌藤風暴中劇烈搖曳，如同暴怒海洋中兩盞隨時會熄滅的孤燈。微弱的暈艱難地撕開一小片粘稠的黑暗，勉強映照出幾張絕扭曲的臉孔。

劉景晝渾浴滿腥臭的墨綠，皮甲被腐蝕得滋滋作響，冒出刺鼻的白煙。臉頰和手背的皮傳來火辣辣的劇痛，如同被無數燒紅的細針反復扎刺。他劇烈地息著，肺部如同破舊的風箱，每一次吸氣都帶著濃重到令人窒息的腐臭。剛才那斬斷主藤的搏命一刀，幾乎干了他所有的力氣，酸抖，握刀的手都有些發麻。

他強迫自己抬頭，目穿狂舞的菌藤和飛濺的粘，艱難地掃過幸存者。

周伯——老死士頭目——正踉蹌著退到最近的一支火把旁。他肋間衫破碎，出大片可怕的青紫淤傷，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沉重的氣聲，額頭上冷汗混合著粘不斷淌下。但他眼神依舊兇狠，死死盯著周圍狂的菌藤。

距離劉景晝幾步之外，是那個肩膀被貫穿的死士。他背靠著冰冷的巖壁坐在地，貫穿肩胛的菌藤已被他自己生生扯斷，殘留的壯一截還在模糊的創口里。他僅存的左手無力地垂落，鮮混合著墨綠的，沿著手臂不斷滴落。他臉灰敗，眼神渙散，無意識地翕著，發出破碎的囈語：“熊爺……弟兄們……撐不住了……”最令人心驚的是，那墨綠的詭異脈絡，正以眼可見的速度，從他那猙獰的肩部傷口蔓延開來，如同活般爬向他的脖頸和臉頰。

而更遠，那個擲出刀、為劉景晝爭取到致命一擊機會的死士，其異變已到了駭人的地步。他原本悍的膨脹了足有一圈，皮被撐得發亮，布滿了大大小小鼓脹的墨綠水泡。有些水泡已經破裂，流出散發著惡臭的膿。他的嚨里滾著意義不明的渾濁低吼，不再像人聲，更像野瀕死或初生的嘶鳴。他搖搖晃晃地站著，頭顱不自然地歪斜，渾濁的眼珠時而翻白，時而死死盯住搖曳的火，里面最后一點屬于“人”的清明，正在被墨綠的混沌徹底吞噬。

“呃…嗬嗬…”那個頭部創、抱頭的死士，猛地一，隨即癱下去，搐了幾下便不再彈。他指間滲出的鮮，迅速被地面蠕蔓延的菌貪婪地吸收、覆蓋，皮下的墨綠暈如同熄滅的余燼，迅速黯淡，最終徹底融那墨綠的地毯。

“老七！”周伯眼角余瞥見這一幕，牙關咬，發出一聲抑的悲鳴。又一個兄弟，沒了。

“來啊……一起……見熊爺……”肩膀被貫穿的死士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詭異的和扭曲的邀請。這聲音不再僅僅是他自己的囈語，壁深、菌間，無數細微的、帶著回響的模仿聲同時響起，如同鬼魂的合唱，層層疊疊地灌幸存者的腦海。

“疼……好疼……”周伯邊一個年輕些的死士猛地抱住頭，篩糠般抖，皮下同樣泛起微弱的墨綠。菌壁立刻回應出千百個痛苦的回響，匯折磨心神的噪音。

“殺……殺……”另一個死士眼中布，揮刀狠狠劈開一來的菌藤，粘濺了他一臉。菌壁的嗡鳴立刻帶上了嗜的狂躁，無數細小的聲音重復著“殺！殺！殺！”，如同催命的鼓點。

“融……永生……”那膨脹變異中的死士，嚨里終于出了幾個清晰卻非人的音節，低沉、粘膩，充滿了。整個的菌蠕似乎都為之一滯，隨即發出更加狂熱、更加扭曲的嗡鳴，億萬細小的聲音匯聚宏大的、令人頭暈目眩的召喚：“融……永恒……一……”

這瘋狂的神污染如同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每個人搖搖墜的意志堤壩上。劉景晝只覺得腦袋里仿佛有無數鋼針在攪，眼前陣陣發黑，一冰冷的、不屬于他的混意念正試圖鉆他的意識深，想要點燃他那蟄伏的、源自墨綠染的破壞。他猛地咬破舌尖，一腥甜瞬間彌漫口腔，劇烈的刺痛讓他神為之一振。

“守住心神！”劉景晝厲聲喝道，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穿混的銳利，“它們想讓我們瘋！”

話音未落，異變陡生！

那個膨脹變異的死士，一直死死盯著火的渾濁眼珠猛地翻白，嚨里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充滿純粹破壞的尖利嘶嚎。他那布滿墨綠水泡、膿橫流的龐大軀，竟發出與其形態極不相稱的驚人速度！他不再是人，更像一頭被火焰徹底激怒的、只剩原始沖的野。目標無比明確——離他最近的那支在巖中、頑強燃燒的火把！

“吼——！”

他龐大的軀帶起一腥風，猛地撞開兩試圖阻攔的壯菌藤（那菌藤似乎也畏懼他此刻上散發的濃烈異化氣息，竟主避讓退）。布滿粘和膿皰的巨爪，帶著撕裂空氣的惡風，狠狠抓向那跳躍的、象征著理智與抗拒的源！

“攔住他！”周伯目眥裂，不顧肋間劇痛，猛地前撲，手中沉重的環首刀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斜劈向那變異怪的腰腹！

刀鋒切那膨脹鼓起的、覆蓋著粘菌的，發出沉悶而惡心的“噗嗤”聲。刀被厚厚一層墨綠粘和堅韌的菌組織阻擋，未能深多。周伯只覺得一巨大的反震力傳來，虎口劇痛，幾乎握不住刀柄。

那變異怪只是晃了晃，抓向火把的作甚至沒有毫停頓！它似乎對痛覺失去了知。另一只巨爪已經掃到火把近前！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影如同鬼魅般從周伯側掠過！是劉景晝！

他沒有試圖阻擋那勢大力沉、足以拍碎巖石的巨爪，而是在巨爪即將掃滅火把的瞬間，整個人以不可思議的韌和速度矮鏟，險之又險地從巨爪下方穿過。同時，他手中的長刀如同毒蛇出，帶著凝聚到極點的力量，準無比地向上反！

“嗤啦！”

刀鋒沒有選擇砍劈堅韌的肢，而是劃開了怪抓向火把那只手臂的腋下——那里是變異膨脹后皮被極度拉、相對薄弱的區域！

墨綠粘稠如油脂的膿混合著破碎的菌組織狂噴而出，濺了劉景晝一。那怪發出一聲更加凄厲狂暴的痛嚎，抓向火把的作終于被打斷，巨爪因劇痛而痙攣著回。

火把，保住了！那點微弱的希之，在狂暴的墨綠風暴中，依舊頑強地跳躍著。

“干得好！”周伯暴喝一聲，趁著怪因劇痛而作遲滯的瞬間，拼盡全力將卡在它腰腹皮里的環首刀狠狠拔出，帶出一大蓬污穢的膿和破碎組織。他迅速后退，與劉景晝和另外兩名還能勉強支撐的死士匯合。四人背靠著冰冷膩的巖壁，渾浴，劇烈息，組一個微小的、隨時可能被淹沒的三角陣型，將僅存的兩支火把艱難地護在中間。

那被劉景晝重創的變異怪，傷口膿如注，但它似乎完全被激怒了。它轉過，那雙渾濁翻白的眼珠死死鎖定劉景晝，嚨里滾著充滿純粹憎恨的低沉咆哮。它龐大的軀微微下伏，粘稠的涎水混合著膿從咧開的、布滿細利齒的口中滴落。它要再次撲擊！

而周圍的菌藤，在短暫的驚愕和退后，似乎也到了這頭最強變異的狂暴意志染，再次如同萬千狂蟒，帶著更甚之前的瘋狂，從四面八方穿刺、纏繞、打而來！粘如同暴雨傾盆，視野一片模糊腥臭。

“頂住！別讓它沖散陣型！”周伯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每一次呼喊都牽著肋骨的劇痛。他力格開一刺向他面門的尖銳菌藤，環首刀與堅韌的菌藤，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嘎聲。

劉景晝眼神銳利如鷹，汗水、水和墨綠的混合著從額角流下，模糊了他的視線，但他不敢有毫分神。長刀在他手中化作一道游走的銀，不求斬斷，只求準地格擋、挑開那些最致命的攻擊，為后的火把和周伯分擔力。每一次格擋，巨大的力量都震得他手臂酸麻，虎口早已裂開，鮮浸了刀柄，變得膩不堪。

“呃啊！”一聲慘響起。陣型邊緣，一個年輕死士躲閃不及，被一從刁鉆角度刺來的菌藤貫穿了大！劇痛讓他瞬間失去平衡，向后倒去。陣型瞬間出現缺口！

“補位！”劉景晝厲吼，強行扭轉，一刀劈開兩趁機纏向倒下的年輕死士的菌藤。周伯也怒吼著向前猛一步，試圖堵住缺口。

但就在這電火石的瞬間，那個被劉景晝重創的變異怪，抓住了這稍縱即逝的機會！它龐大的軀發出恐怖的速度，無視了周伯試圖攔截的刀鋒（刀鋒再次切它膨脹的腹部，卻無法造致命阻礙），帶著一毀滅一切的狂暴氣勢，直撲被劉景晝護在后的、另一支在地上的火把！

目標依舊是源！它似乎徹底明白了這焰是它們最大的克星！

這一次，距離太近，它撲擊的角度更是刁鉆！劉景晝剛剛回刀格開菌藤，舊力已去，新力未生，本來不及再次攔截！

眼看那燃燒著生命之的火把就要被這頭可怖的異化怪徹底撲滅！

就在這令人絕的一剎，一道影猛地從劉景晝后竄出！

是那個肩膀被貫穿、半靠在巖壁上的死士！他不知何時掙扎著站了起來，臉上墨綠的脈絡已經爬滿了半邊臉頰，眼神混而痛苦，卻又在最后一刻迸發出一屬于人類同伴的決絕芒。他沒有武，僅存的左手也無法抬起。他用自己的，像一顆人炮彈，狠狠撞向那變異怪撲向火把的必經之路！

“砰！”

沉悶的撞擊聲響起。他單薄的撞在怪膨脹如鼓的側腰上，如同撞上了一堵山。墨綠的膿和破裂的水泡組織四濺。變異怪龐大的軀被撞得微微一滯，撲擊的路線稍稍偏斜。

“噗嗤！”

代價是慘烈的。那變異怪狂怒之下，一只巨爪順勢橫掃，如同巨大的攻城錘，狠狠砸在撞來的死士膛！骨骼碎裂的聲音清晰可聞！死士的如同斷線的風箏般倒飛出去，口中噴出的鮮在空中劃出一道刺目的紅線，重重砸在數米外的粘地面上，搐了幾下，便不了。鮮迅速被貪婪蠕的菌淹沒。

“阿九——！”周伯發出撕心裂肺的悲吼，眼中瞬間布滿。

就是這用生命換來的、微不足道的一滯和偏斜，給了劉景晝唯一的機會！

他不再試圖阻擋怪，而是猛地將手中長刀狠狠擲出！目標并非怪本，而是怪撲擊路線前方、那支孤零零在地上的火把！

刀一閃！

“嚓！”

鋒利的刀鋒準地削斷了著火把的木質支架！燃燒的火把頭失去支撐，打著旋兒向上飛起！

這一下，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包括那狂暴的變異怪！它撲了個空，龐大的軀狠狠砸在火把原先的位置，粘泥漿四濺。而飛起的火把頭，帶著跳躍的火焰，劃過一道短暫而明亮的弧線，在所有人下意識抬頭的瞬間，飛向了窟更高的穹頂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