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初允不聲地手撚住開叉部分的角，款款落座，脊背拔。

紅毯的一切還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一小時後，所有明星都場，後的觀衆看臺時不時地傳來的呼喊，夾雜幾句狂熱的‘xx我你’。

九點整，開始頒獎活，主持人在臺上熱場。

整個場無數個機位在實時捕捉每一位藝人的神，空氣裏都是各類高級香氛和香水的味道，隨意一看都是一張張致而費了不心思的麗面孔。

由金錢雕琢而的麗，錢幣資本堆疊而的紅毯，唯有數人能拿到場券，一切靡麗而夢幻。

像是第一次置這樣的名利場，許初允餘打量著周遭的一切。

前面幾排的不遠，便是許初允眼的幾位圈知名演員，有三金影帝，也有征戰國外獎項的影後，更多的是頂流和一二線明星。

他們離很遠，咖位分明的座次下，幾排的距離此刻了天塹之別。

他們又似乎離很近，近到能在同一個場，呼吸同一片的空氣，走同一的紅毯，前後時差不超過一小時。

只是沒坐多久，許初允便察覺到左邊不認識的陌生男星頻頻投來的視線。

似有若無地掃過的大。

實在算不上友好。

許初允呼吸微滯，不確定對方到底看到了什麽，只能悄悄換了個姿勢，手握著覆在大上。

方才起伏的心也逐漸平息下來，腎上腺素褪去，一切恢複知覺。

後知後覺地察覺到冷。

好冷。

雨夾雪的沉天氣，場的溫度也不過十幾度。原本新奇的一切忽而變得難熬起來，連帶著臺上主持人的溢串詞、熱表演也枯燥乏味起來。

場浮著的高級香氛味道，也在此刻讓人悶。

許初允在心祈禱著快點結束。

沒過多久，有工作人員提著紙袋過來，給藝人們一個個紛發羊絨毯。

此刻頒獎已過一半，凍得麻木的藝人們一一接過，沒有人再拒絕。

到許初允時，工作人員確認了的座位銘牌，給的卻是另一個樣式不同的紙袋。

袋子上的LOGO有幾分悉。

是陸總助替打點換洗的時候，常買的一個品牌。

許初允道謝後打開，是一條藍白的羊絨毯，與其他人的黑形了鮮明對比。

心中一跳，似有所地擡眼，看向後的貴賓看臺。

只是安保嚴格，保措施做得極好，也無法確認，那一道清幽的視線，究竟是不是的錯覺。

旁邊的溫意似有若無地看一眼，似乎想問工作人員什麽，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

許初允取出羊絨毯，糯厚重的毯面覆蓋住大和腰際的同時，也到旁邊那道讓人不舒服的視線終于收了回去。

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氣。

原本難熬的一切變得沒那麽痛苦，許初允甚至能分出幾分閑心聽旁人的低聲閑聊和八卦。

先是右邊的溫意低聲道：“主辦方什麽時候這麽大方心了……”

“還真是，第一次參加活遇到這樣的，以前哪有人注意這些小細節？甚至還會被罵不敬業，這點凍都不得。”

旁邊跟溫意關系好的同伴附和，仗著後排沒什麽注意，措辭也大膽一些，笑著道：“該不會是哪位大佬心疼的小妻子了？”

溫意從鼻腔裏輕哼了一聲，“怎麽可能，錢多了燒得慌了？你沒看牌子嗎，是L牌的秋冬新款。現場這麽多藝人，人手一條，加起來就要幾百萬了。”

同伴一聲驚呼，“我說呢，怎麽覺這質地著這麽好。”

許初允安靜地聽著。

有幾個荒謬的想法閃過心頭，似蜻蜓掠過，漾起層層漣漪。

……

星盛典結束時，已是深夜十一點。

離場後，許初允從助理手中拿到手機，而後等車。

等了好一會都不見人和車，助理有些納悶，打電話問司機。

卻沒想到那邊司機說：“溫老師不是說你們去坐另一輛車了嗎？”

從工作室出發的一共有兩輛車，四位藝人，而司機以為們回去路上坐了另一輛，也就沒有等。

也不知溫意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

搞清楚這個烏龍後，那邊司機道：“通管制，我這邊是單行路，你們在原地等我送完了溫老師，再回去接你們吧。”

“那我們先找個暖和的地方等……？”助理尋求許初允的意見。

許初允適時開口：“沒事的師傅，不用了。”

司機聽這樣說，便掛了電話。

助理不解地看向許初允。

許初允示意了一下手中的手機，“不用留在原地等那麽久，我們蹭個別人的車走。”

助理恍然，“好的許老師。”

許初允低頭敲擊鍵盤，正要給沈斯釋發消息——

一條未讀的消息通知。

許初允點開。

哪怕心已有所預，在真的確認之後，還是有些眩暈的不真切。

最新消息欄裏。

W：【在哪？】

-

五分鐘後。

全黑的博斯在夜裏緩緩駛出公館，車線條朗而鋒銳，車燈炙亮如白晝，破開暗夜，在紛紛落落的雨雪裏，平穩地一路前行。

車溫暖如春，空調散發著暖氣，全真皮的奢華飾舒適而，高奢之餘不乏細膩。

妝的甜玫瑰香氣裏，帶著幾淡淡的男士疏冷香水味，像是被侵了私空間。

助理在後座位置默默低頭，努力地減自己的存在。

只是目忍不住地在自家藝人和眼前氣質矜貴、眉宇俊淡洌的男人上來回打轉。

沒人說話，但是已經有一萬個猜想浮在心間。

許初允想起自己上的高定還沒來得及換，出聲打破安靜：

“江先生，可以讓司機先去工作室一下嗎？”

江聞祈右手懶倦地撐著太xue，左手著輕薄的手機，一邊理線消息，一邊擡眼。

他間滾出一個單音節，尾調微揚：“嗯？”

前面的陸林卻瞬間明白許初允想說的話，笑著道：“沒事的許小姐，品牌方那邊已經打過招呼了，您上這一件可以留著。”

“……啊？”

許初允有些懵。

雖然是第一次走紅毯，但相關的規矩也是懂的。首飾珠寶高定基本都是借的，事後要還給品牌方。如果不小心弄掉了上面的一顆寶石或者裝飾，都是要賠償的。

一件高定價格不菲，說幾十萬，多則上百萬，絕對不是這類薪水稀薄的小演員可以負擔的。

“留著是什麽意思？”問陸林。

陸林也有些失笑，但還是專業素質極好地道：“意思就是，這件高定和搭配的首飾都屬于您了，您想怎麽置都可以。”

後面的助理低低了一口氣，而後又捂住了。

“……啊，好、好的。”許初允很想問旁邊的江聞祈，但是考慮到助理還在，怕說出不該說的話，愣是憋住沒開口。

先將助理送回了家，轎車轉頭再向翠庭別苑駛去。

許初允先低頭編輯措辭，給助理發消息。

那邊很上道，在許初允還在打字的時候，就已經快速回複了過來：

【許老師，我簽過保協議的，您放心，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我心裏有數。】

【只是這件事，您看要不要後面跟王姐報備一下？也好讓王姐有些心理準備。】

報備？這怎麽報備。

許初允有些為難。

王姐是接手許初允的經紀人。

今天回去的這件小曲，都還沒來得及跟王姐說。

怎麽理職場中與領導和競爭同事的關系，也是一門學問。而在此之前，許初允都是單打獨鬥，并無太多經驗。

正猶豫要不要向經驗富的姜莞請教，那邊經紀人連發了幾條消息過來：

【小許，你跟RTEMIS GAEA 的總設計師認識？】

【他們總部剛打電話來了，今天紅毯表現不錯，總設計師對你的展示很滿意。你不用回工作室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末了，又補充了一句：

【後面的行程我會讓助理發給你，回去喝點姜湯或者冒沖劑預防，今天天氣這麽冷，注意，別著涼了。】

算得上是溫言細語。

與今天中午那個“半小時不到就換人”，雷厲風行手腕利落的經紀人，堪稱兩別。

經紀人這邊解決完，許初允鎖屏手機，收了起來。

看向旁邊的江聞祈。

他在車并未穿西裝外套，只著一件低飽和度的灰藍襯衫，質地細膩考究，致紋理的領扣扣到上方第一顆，出修長的脖頸和分明的結，莫名的有一種的冷。

哪怕是在垂眼理公務，側臉的線條也落拓不羈，流暢俊。修長手指著屏幕，指節微曲，作著一漫不經心、從容淡然的氣場。

好似今夜心起伏，揣著無數猜測和想法的人，只有一樣。

猶豫再三，許初允大著膽子說出心中盤桓的問題：“江先生，您今晚怎麽會在這裏？”

像江聞祈這樣工作事務繁忙，居高位卻低調的人，從未想過，會在星盛典這樣萬衆聚焦的公衆場合中見到。

明明是兩個毫無關系的圈子。

也從未聽說過哪個集團的總執行，會去這種場合。

如果是因為伴，可是車上除了又沒有別人。

總不能是……

“怎麽？”江聞祈并未回答的問題，半偏頭看，咬字和目都有些懶洋洋的味道。

讓人聽不出緒，更無從揣測。

“就是……就是……”許初允抿，斟酌著措辭：“這個地方……不太像是你會去的地方。”

怕被江聞祈誤解自己的意思，忙補充道：

“不是說你不能去，就是覺很違和。如果是在財經峰會上看到你，我肯定不會意外，就像上次。但是今天……”

剛解釋了幾句，許初允察覺到不對：“您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怎麽變了說了骨碌一大串？

許初允都才將將發現，被對方簡單兩個字就轉移了注意力。

咔嗒一聲。

江聞祈鎖屏手機，丟在旁邊，隨意地道：“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許初允眨眨眼，“……有什麽區別嗎？”

答案顯而易見。

江聞祈輕笑了一下，沒回答這樣的白癡問題。

許初允的好奇心也被釣了起來。

手肘撐著下，認真地思考了兩秒，而後看向江聞祈，“如果我想聽假話呢？”

真話肯定不是什麽順耳的話，不如先聽聽假話。

“爺爺怕你第一次走紅毯張，讓我過來陪你。”江聞祈說。

許初允第一反應，怎麽可能。

又不是什麽十六七歲的未年，出去參加活還要家長陪同。

但又想起走的前一天晚上，曾和江爺爺散步夜聊，很晚才回來，許初允也不確定兩位老人家有沒有達什麽一致意見。

真假不得而知。

許初允抿了抿，又問：“那……真話呢？”

江聞祈換了個姿勢，長疊，雙手握搭在膝蓋上，清落的眸落到許初允的臉上。

與在家裏偏好的溫可裝扮不同，盛裝的許初允了幾分親和，多了幾分距離。

像懸崖之上開出的矜冷花朵，清冷、獨立，幾分塵世味道。

卻讓人生出微妙的占有。

“真話就是。”

江聞祈的視線從帶著小痣的耳垂一掃而過，最終停在那雙清潤似霧的眼眸，與對視，結極輕地滾了一下，

“今夜的你，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