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需要的話。”賀徵朝平靜又從容地打斷，有著為年長者不容置喙的果決，已起系上紐扣：“時候不早，該回家了。”

他頷首睇，話是對賀寶恣說，卻像是與告別，用溫和的口吻：“你的朋友恐怕過不了你的夜生活。”

晚間八點半，于在校外的溫知禾而言的確太晚，慶幸謊言圓滿，同時又不由去想那件資助的事。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賀徵朝很紳士，主提出開車送回去，沒讓孤零零去坐往返的公車。

但沒想到的是，賀寶恣竟直接住在商場附近的酒店，并不與同行。

獨乘坐一個陌生男人的車，溫知禾心裏多會有些犯怵，可這人是他，倒格外安心。那樣有錢、氣度非凡還有妹妹的男人總不至于把賣掉。

溫知禾搭上車，剛坐穩，一個印有幹洗店LOGO的購袋越視線裏。

“……謝謝。”輕聲致謝接過，面頰不由熱起，因為自己居然忘記校服外套的事。

車外的人很淡地虛應了一息，他沒去駕駛座，而是從另一側車門上來。

吧嗒一聲，車門反鎖。

後座寬敞得很，座與座之間也有邊界極強的扶手箱，可他坐在旁側，溫知禾卻如履薄冰，不由雙手放在膝上，規矩得像小學生。

轎車平穩行駛，不到外界任何震，溫知禾原以為這段車程會寂靜得一言不發，不曾想，賀徵朝忽而發話：“家裏還困難麽？”

他的嗓音低沉中帶了沙沙的磁，像磁帶裏的古典樂，也別有一番味道。

溫知禾攥了攥手，如實應答，像所有半懂不懂的孩子：“我不太清楚，可能好多了。”

知曉跟別人談話時應當看對方的眼，可不太敢看，只能稍微側去，垂著眼睫，時而擡眼。

第一眼，看見男人濃墨般的面龐，第二眼，看見男人微微擡高的眉梢：“不太清楚？”

溫知禾下意識回：“你不是要把賠償金給我媽和嗎？”

賀徵朝頓了頓：“嗯，是會。”

溫知禾所住的巷子距離國金中心僅有二十分鐘的車程，不算長也不算短，主要因一路綠燈。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談話，涉的信息量并不多。

陌生人的關心起不了太多作用，清淺得像是給傷疤上早早過期三年的創口。可不知怎的，溫知禾的心底像積攢無數水汽的海綿，輕輕一就滿是酸楚。

側目看窗，轎車已越過五盞綠燈，開雙閃停在破舊的老小區門口。

借偏暗的燈，看向那座惻惻的樓房，的確配得起宋漣漪那句話：老鼠該回的臭水。

溫知禾沒有過多貪滿是香氣的車廂，也生怕太過遲緩，怠慢了邊的貴人。

快過下車的司機，不疊開車門落地。

踩著滿是鳥屎青苔的地面，嗅著不知何方傳來的魚腥味，心中的海綿被得不像話。

走進沒有任何門衛、防護措施的大門，低頭去瞥幹洗店紙袋，赫然看見上方放有一盒巧克力。

和那次他贈予的巧克力一樣，宛如查理重獲的金券。

司機折返回轎車，托著方向盤，徐徐準備倒車轉換方向。

賀徵朝低眉去看手中的文件，眸一頓，去瞥餘掃到的東西——一枚掛著小馬的鑰匙，在旁邊的座位，剛才小姑娘坐過的地方。

接著，那面窗同時傳來拍打聲，急促又沉悶。

防窺的暗近乎與黑夜融，賀徵朝看不清是誰，心裏也有答案。

車窗下，孩姣好的掌臉映眼簾。十指按牢車窗邊沿直至泛白，像是生怕他離開，眼裏有兜不住的水霧。

一開口，磕磕絆絆，怯懦到音階漸弱，弱至塵埃：“哥哥，我媽媽不要我了，我一個人住在這裏，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資助我、到高中畢業，我會聽話的。”

“我向你保證，我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