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流轉,又是數月過去。
西行隊伍,已然來到了南瞻部洲的萬壽山地界。
這一路行來,師徒四人見過了太多的人間慘劇。
劫氣所過之,萬枯寂,生靈化魔,許多昔日繁華的城池,如今已是殘垣斷壁,淪為妖魔的巢。
孫悟空的金箍棒下,不知沾染了多妖魔的鮮。
豬八戒與沙悟凈,也早已沒了初時的嬉笑,神變得凝重而肅殺。
然而。
當他們踏萬壽山地界的瞬間,一截然不同的氣息撲面而來。
這裡,沒有那令人心煩意的灰劫氣,沒有瘋狂嘶吼的魔,反而仙氣繚繞,靈機盎然。
與外界那片煉獄,赫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好一仙家福地!」
豬八戒了鼻子,忍不住讚歎道。
孫悟空火眼金睛掃過,嘿嘿一笑:「前方,便是那鎮元子大仙的五莊觀了。」
幾人繼續前行。
還未等他們靠近那座古樸的道觀,觀門便已大開。
兩名仙風道骨的道,快步迎了出來,後還跟著一眾五莊觀的弟子:「恭迎玄奘聖僧,恭迎大聖!」
為首的,正是清風、明月。
與原著中那般倨傲不同,此刻的二人,態度恭敬到了極點。
玄奘翻下馬,雙手合十,回了一禮:「有勞二位道長。」
清風、明月連忙道:「聖僧客氣了,家師已在觀中等候多時,請!」
說著。
他們在前引路,將師徒幾人迎了五莊觀。
觀!
一名著土黃道袍,面容清癯,頜下三縷長髯的中年道人,正含笑而立。
正是地仙之祖,鎮元子。
看到玄奘幾人,他朗聲一笑,迎了上來:「聖僧,你我神已久,今日總算是見到真人了。」
玄奘亦是微微一笑,道:「大仙風采,亦讓貧僧心折。」
二人通過天玄鏡,早已是神多年的好友,此刻線下面基,沒有半分生疏。
一旁的孫悟空撓了撓頭,他記得當年大鬧天宮時,似乎見過這鎮元子,只是沒什麼。
落座之後,鎮元子命人奉上香茶仙果,他看著玄奘,慨道:「聖僧這一路西行,怕是見到了不慘狀吧?」
玄奘嘆了口氣,慨道:「南瞻部洲已煉獄。貧僧西行,非為取經,實乃傳我大秦人人如龍之道,以九州結界,庇護眾生。」
「善。」鎮元子掌讚歎:「也惟有大秦,有此魄力,敢以一國之力,對抗天地大劫。」
玄奘好奇問道:「敢問大仙,為何這萬壽山地界,能不劫氣侵擾,可以獨善其?」
鎮元子聞言微微一笑,抬手一揮。
嗡!
整個五莊觀猛地一震。
一道純白的幕,自道觀地底升騰而起,瞬間擴散開來,將億萬里萬壽山脈盡數籠罩。
幕之上,一朵聖潔無瑕的九品白蓮虛影緩緩旋轉,垂下億萬道和的凈化之。
幕之外,濃郁的灰劫氣翻湧不休,瘋狂地衝擊著幕,卻被那凈化之,死死地擋在外面,不得寸進。
鎮元子笑著解釋道:「此乃太子殿下所賜,九品凈世白蓮大陣。」
玄奘看著那聖潔的蓮花,頓時恍然。
原來如此。
這一路上,他心中一直有個疑。
為何大劫之下,人人自危,這鎮元子與西王母,卻能安然無恙,甚至庇護一方生靈。
現在,他明白了。
這一切,都在太子殿下的算計之中。
五莊觀與西崑崙,便是大秦釘在南瞻部洲與西牛賀洲的兩顆釘子!
就在這時。
鎮元子對著門外吩咐道:「清風、明月,去,將後院那人蔘果,打下五顆來,為聖僧與幾位高徒接風洗塵。」
清風、明月躬應是,轉離去。
不一會兒,兩人便端著一個白玉盤子走了回來。
盤中,赫然擺放著五個形如嬰孩,四肢俱全,眉目清晰的果實。
正是那三千年一開花,三千年一結果,再三千年方得,聞一聞能活三百六十歲,吃一個能活四萬七千年的天地靈——人蔘果。
豬八戒、沙悟凈,看著那果子,皆是雙眼放。
白龍馬更是在一旁,不停地打著響鼻。
鎮元子笑道:「聖僧,諸位,請。」
玄奘看著那如同嬰孩的果實,沒有半分矯,直接拿起一顆,口誦佛號:「阿彌陀佛,貧僧便卻之不恭了。」
說罷,張口便咬了下去。
果實口即化,化作一純至極的生命暖流,瞬間涌遍玄奘的四肢百骸。
他那停滯在大羅金仙門檻前的修為,竟有了鬆的跡象。
孫悟空見狀,也是嘿嘿一笑,拿起一顆,三口兩口便吞了下去。
豬八戒更是誇張,直接將整顆果子塞進裡,囫圇吞下,吃完還意猶未盡地砸吧著:「好果子!好果子!就是太小了,還不夠俺老豬塞牙的。」
沙悟凈與白龍馬,也各自吃了一顆,只覺得渾舒泰,法力進了不。
場面一時間其樂融融。
就在眾人品嘗人蔘果之時。
觀外。
一名道匆匆跑了進來,對著鎮元子躬稟告:「啟稟師尊,觀外有佛駕臨,說是西天大雷音寺如來佛祖,邀師尊前往靈山,共論大道。」
此言一出。
大殿的氣氛,瞬間變得有些微妙。
孫悟空抓了抓臉頰,豬八戒也停下了吧唧。
他們都清楚,佛門在這個時候派人來,絕非論道那麼簡單。
鎮元子臉上依舊掛著笑容,彷彿早已料到,他揮了揮手,讓那道退下。
隨即。
鎮元子看向玄奘,竟是直接開門見山,坦然道:「玄奘,貧道也不瞞你。」
「佛門,早已在我這五莊觀定下了一場劫數。」
「他們算定,你這徒兒孫悟空,會因吃人蔘果,與我門下弟子發生口角,一怒之下,推倒我這人蔘果樹。」
「屆時,貧道自會『然大怒』,將你們師徒擒下,再由觀音菩薩出面調停,以三神水,救活果樹。」
「如此一來,貧道賣了佛門一個人,你師徒也順利過了此劫,皆大歡喜。」
鎮元子將佛門的算計,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沒有毫瞞。
話音落下。
孫悟空直接從座位上跳了起來,指著自己的鼻子,一臉懵:「俺老孫?推倒人蔘果樹?俺老孫為何要去做這等事?這果子不是你這老道親自請我們吃的嗎?」「再說了,俺老孫與你這老道也算舊識,怎會無緣無故,毀你道場?」
顯然。
孫悟空覺得這事簡直是莫名其妙。
豬八戒也在一旁嘟囔道:「就是,就是,我們又不是強盜。」
鎮元子看著孫悟空那急赤白臉的模樣,只是笑而不語。
他轉而對玄奘說道:「玄奘,這一劫難貧道已經告訴你了。」
「你們是想順應這所謂的劫數,陪他們演一齣戲,還是另有打算,全憑你們自己定奪。」
「至於貧道……既然如來相邀,這靈山,是不能不去了。」
說完。
鎮元子便站起,對著玄奘與孫悟空等人拱了拱手:「諸位,貧道去也。觀中一切,你們自便。」
話音未落。
鎮元子形便化作一道清,消失在了大殿之,徑直朝著西牛賀洲的方向而去。
整個大殿,瞬間只剩下了秦僧師徒五人。
孫悟空看看空的主座,又看看玄奘,撓了撓頭:「師父,這……這可如何是好?」
豬八戒湊上前來,小聲道:「師父,要不……咱們就按那老道說的,把樹推倒了,鬧上一場?反正最後也有人來收拾爛攤子。」
沙悟凈則是沉默地站在一旁,等待著玄奘的決定。
玄奘神平靜,他拿起桌上剩下半顆的人蔘果,慢條斯理地吃完。
而後,他了角,緩緩站起,目掃過自己的三個徒弟,譏諷笑道:「演戲?」
「貧僧西行,是為傳法,不是來給佛門當戲子的。」
「我大秦的道,無需向任何人妥協,更無需看任何人的臉行事。」
孫悟空三人,皆是神一振。
「師父說的是!」孫悟空一拍大,將金箍棒扛在肩上,嘿嘿笑道:「俺老孫早就看那幫禿驢不順眼了,整日里算計這個,算計那個,忒不爽利!」
豬八戒也起了肚子,揮舞著九齒釘耙:「對!不演!誰演誰演去!俺老豬還要趕路,去西天傳我大秦威名呢!」
玄奘滿意地點了點頭:「這五莊觀,如今也算是我大秦的盟友。」
「既是盟友,便沒有毀人道場的道理。」
「吃也吃了,喝也喝了,我等,也該啟程了。」
說完。
玄奘沒有毫留,直接翻上了白龍馬,率先走出了五莊觀的大門。
孫悟空、豬八戒、沙悟凈隨其後,大搖大擺地離去。
從始至終,他們都沒有再多看那人蔘果樹一眼。
所謂的劫數,所謂的劇本。
於他們而言,不過是個笑話。
我走我的關道,你過你的獨木橋。
干他屁事。
……
五莊觀外,千里之外的一雲層之中。
數名佛門羅漢、揭諦,正藏於此,切地監視著五莊觀的一舉一。
他們是佛門派來「護送」西行隊伍,並確保量劫順利進行的「護法」。
按照劇本,此刻的五莊觀,應該已經鬧得天翻地覆了。
孫悟空大鬧五莊觀,推倒人蔘果樹,鎮元子暴怒出手……
一幕幕彩的大戲,即將上演。
然而。
他們等了許久,神念探查之下,五莊觀卻是一片風平浪靜,祥和安寧。
沒有爭吵,沒有打鬥。
甚至連大聲說話的人都沒有。
「怎麼回事?」一名羅漢眉頭皺,滿心不解,「為何還沒靜?那潑猴,難道轉了不?」
「再等等,」為首的揭諦神沉聲道:「或許是時機未到。」
可他們左等右等,依舊什麼都沒有發生。
就在他們疑神疑鬼之際。
五莊觀的大門,緩緩打開。
秦僧師徒五人,排著隊,慢悠悠地從裡面走了出來。
一個個面紅潤,神愜意,彷彿是剛吃飽喝足,出來散步的一般。
他們徑直走上了西行的大路,頭也不回地朝著西方繼續前行。
雲層中的幾位佛門護法,徹底傻眼了。
「走……走了?」
「就這麼走了?」
「人蔘果樹呢?沒推倒嗎?」
一名羅漢不敢置信地了眼睛,再次催神念,向著五莊觀後院探去。
只見那株天地靈,依舊好端端地立在那裡,枝繁葉茂,仙氣盎然。
連一片葉子都沒有掉。
為首的揭諦神,臉瞬間變得無比難看:「這……這……這怎麼可能!」
劫數呢?
說好的劫數呢?
佛祖與菩薩們心安排的劇本,就這麼……演砸了?
這讓他們如何回去向佛祖代?
為首的揭諦神,臉沉得快滴出水來。
他們在此地,苦等數日,就是為了見證這場心策劃的「劫數」上演。
結果呢?
人家吃飽喝足,拍拍屁走人了,甚至連果樹都沒看一眼。
這算什麼?
這場大戲,還沒開鑼,主角就提前退場了?
眼看師徒四人漸漸遠去,眾西方教強者無奈,只能分出一人,前往西天如實彙報。
至於其他人,則是依舊盯玄奘師徒,等待進一步安排。
遠離了萬壽山地界,孫悟空回頭了一眼那逐漸消失在雲霧中的仙家福地,將金箍棒從肩上換到另一邊,湊到玄奘馬前,「師父,你看見了嗎?剛才咱們走的時候,天邊那幾朵雲里,藏著好幾個賊眉鼠眼的禿驢。」
孫悟空咧一笑,滿臉的幸災樂禍,「俺老孫猜,他們這會兒怕是鼻子都氣歪了!」
豬八戒在一旁聽了,也是哼哼唧唧地附和道:「就是!想拿俺老豬當傻子耍,沒門!俺可是天蓬元帥,明著呢!」
沙悟凈悶聲不響,只是默默牽著韁繩,但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揚。
這一路,他們夠了佛門那無不在的算計,如今能這般乾脆利落地掀了桌子,心中實在痛快。
玄奘目視前方,神沒有毫變化。
「悟空,我等乃大秦使者,非是戲子伶人。」
「西行傳法,方為正途。他人的算計,由他去便是,無需掛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