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是發生過的，烙進骨的悲痛過往。

衛敏麻木地眨著眼睛，起同虞華綺道別，上了回府的馬車。

虞華綺沒有阻攔，也沒有跟隨。

知道，衛敏需要靜一靜。

虞華綺獨自坐在金樓，端著一杯酒，沒有喝，思緒飄遠。

和衛敏的對話，亦勾出心底最不堪，最腥的回憶。

想起祖母死不瞑目的模樣；想起斬殺父兄的斷頭臺上，那把明晃晃的鍘刀；想起衛敏尸涼了的溫度。

想了很多，不知為何，恍惚想起衛敏方才問自己，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滋味。

虞華綺眼前莫名出現了聞擎的臉。

他俊朗、剛毅，深邃的眉眼總是鋒利而冷戾。偶爾，也會閃過溫笑意。

虞華綺不知喜歡一個人是怎麼滋味，只知道，陷在回憶里的自己，想起聞擎時，會于無盡霾中，生出幾分歡喜。

當夜，衛敏做了個噩夢。

噩夢中殘酷的一切，讓醒來后惡心地想吐，連哭都哭不出聲音。

春闈三日，衛敏連做三日噩夢。

第三日清晨，天降大霧。朦朦朧朧的白霧，遮蔽了天地間所有暗和塵埃。

衛敏騎馬，去了虞府。

虞華綺在書房，桌頭擺了四五十本書，有詩有話本，還有張畫至一半的小像。

依稀能看出英朗的廓。

虞華綺剛放下紙筆，端起茶盞，一抬頭，就看見了衛敏。

衛敏的眼神，同前世很像，寂靜又荒涼，卻也不完全像，荒涼的眼底燃著幾縷。

“阿，我來同你道別。”

虞華綺道：“你要走嗎？”

“是，我要走了。我不想再重復悲劇，不想再做賀衛氏，我想做衛敏。”衛敏出一個瀟灑的笑，平靜卻灑。

“我曾向往當江湖游俠，也曾向往如護國長公主那般，保家衛國，做堂堂正正的將軍。可我卻為了個錯的人，耽誤了一生的時。”

“阿，我想通了。子為何非要嫁人，為何非要依附男人，為何非要循規蹈矩？”

“我偏不。”

“在賀家被磨碎的骨頭，我總要一點點，在山河間，在疆場上，把它拼起來。”

虞華綺抱了抱衛敏，“我相信你。我們敏敏無論是做游俠，還是做將軍，肯定都會做得很好。”

衛敏失笑，“這麼相信我啊？”

虞華綺點頭，眉眼飛揚，“你也不瞧瞧，自己是誰的朋友？”

兩人相對而坐，聊了衛敏對于未來的規劃。

衛敏決定先游歷一遍江河大山，等心境開闊了，就去銅門關，在五叔手下當個小兵，慢慢磨練。

“阿，你不用擔心。祖父足足派了三支親兵衛跟著我，五叔五嬸自小也最疼我的，不至于出事。”

虞華綺斂去眼底的憂慮，“好。你別忘了每隔一段時日，就給我來信報平安。”

衛敏笑道：“我記著呢。”

兩人說話間，金燦燦的日灑下，驅散了濃厚的白霧。

天朗氣清，澄澈明。

虞華綺送衛敏出門，立在門邊，依依不舍地同話別。

衛敏騎著高頭大馬，清凌日照在生明的面龐上，讓看起來，仿佛還是從前那個未經世事，黑白分明的小姑娘。

“阿，謝謝你。”

離別的緒，盡皆化在清晨金紛的空氣中。

此時此刻，考場中，賀昭停筆卷，正滋滋地做著同衛敏重歸于好的夢。

當日，皇城中傳出一個流言：宋家嫡宋盼盼與人私通，上吊自殺。

接著，皇帝便宣布，三皇子解除足，恢復榮王封號。

虞華綺心里明白，這是宋盼盼昔日的惡行敗了。

對此并不意外，聽到消息后，僅略微了眉梢，就繼續開始鉆研，該如何追求聞擎。

別看虞華綺從前指導榮王的時候，一套又一套的，到自己，照樣兩眼一抹黑。

不知從何做起。

前些日子，虞華綺剛編好一支劍舞，令虞家舞娘日日演習。

想得頭疼，便倚在貴妃榻上，賞著舞娘們颯爽的舞姿，沉醉在飛舞紅紗，竹笙簫里，慢慢地找思緒。

追求人，肯定要投其所好。

但聞擎和旁人不同，他沒有什麼很特殊的喜好。

自己若想送禮，就只能送些尋常男子都喜歡的件。

對了，上次那柄泓劍，聞擎似乎很喜歡。

想起這個，虞華綺就后悔，干嘛要把泓劍當拜師禮，送給聞擎？

若他當了真，真把自己當作徒弟，那兩人豈不平白隔了一輩？

虞華綺了眉心，為自己的愚蠢嘆息。

拋下這個問題，繼續思量。

既然聞擎喜歡劍，那他或許還會喜歡駿馬酒，弓箭刀槍？

可送這些，似乎太尋常了。

聞擎心懷天下，要不送自己庫里那張李淮的山河行軍圖？對了，他日后要謀反，謀反最缺的就是銀錢，要不干脆送銀票？

虞華綺想了半日，最終還是把這些念頭一一否決了。

哪有這樣追求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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