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后聽到生父這些錐心的話,面上沒有一悲痛,心里也沒有。
只是笑。
笑著問:“本宮出生的時候,你在嗎?還想把本宮溺死在盆里,那也得你在場才行啊。郡主千辛萬苦,疼了一天一夜才生下本宮,而你,當時在你那個狐子外室的溫鄉里神魂顛倒,還為狐子爭風吃醋打死了人,鬧出一場司,讓郡主坐月子的時候幫你平息,心氣郁結落下病。你現在,還有臉提本宮出生的時候嗎,哪來的這麼大臉,是絡腮胡子撐大的嗎?”
“從與清河郡主定親,你就襲了鎮國公府的爵位,二十多年過去,你有什麼就?若非郡主先帝和陛下照看,你也跟著得了幾分薄面,單憑你,能守住國公府祖業嗎,能穩住晏家在軍中的地位嗎。你算個什麼東西,還敢把國公府如今陷危機的責任推在本宮上!要不是你吃里外,竟然勾結韃子,還妄圖謀反,局面哪會變現在這樣!”
“本宮現在唯一后悔的,就是之前手段太,沒有早點把晏家所有都把持在自己手中。唯二后悔的,就是你當初刺殺本宮的時候,本宮一時為顧全長遠和大局,沒有當場讓晚妹妹將你做掉。”
“你看看,你今晚害死了多人,害得晏家子弟了什麼樣子,還敢在這里大放厥詞。你這卑劣、下賤、荒、無恥、沒有半分真本事的笨蛋窩囊廢,靠著晏家祖業、靠著妻子和兒風了半輩子卻不知恩的自私鬼,只知道納妾納婢、強搶民害人家破人亡的敗類,你活該斷手,你活該躺在爛泥里像爬蟲一樣扭曲,你豈止活該,你就算被千刀萬剮,死一千次一萬次,也難以贖罪!等你死了,地府里晏家祖宗一人一口唾沫,會把你啐死,晏家子孫也不會給你燒紙上墳,你就做一個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吧!”
晏后站在那里一不。
臉也不變。
只是滔滔不絕對鎮國公進行咒罵。
宛如一個只有機關開合的木偶。
鎮國公幾次想要打斷的言語,都因為聲氣虛弱,沒辦法蓋過晏后的聲音。
他也想跳起來打晏后。
試了幾次沒有功。
唯有一回功了,剛撲到晏后腳下,又被緋晚踹回去了。
他在泥里,在晏后強烈的注視下,回避了眼神,不敢與對視。
繼而將怨毒的目投向緋晚。
“都是你,蠱挑撥,讓晏之和家中決裂,你這賤婢,怎麼沒讓虞家人將你害死!你自己和虞家反目仇,看不得別人幸福,非要害的別人也和你一樣才滿意。誰跟你親近,誰就會倒霉。虞緋晚,你踩著所有人上位,算計一切,你不會有好下場的!”
緋晚冷冷瞧著他。
像看一條可憐的蛆蟲。
被蛆蟲蒼蠅吵到了,要喊得更大聲,也吵到它們嗎?
不,只要拍死它們就好了。
“姐姐……”
緋晚想要拉住上前的晏后。
但晏后發出極大的力氣,掙了。
“別攔我!”
“好。”緋晚放手。
鎮國公對來說是蒼蠅,對晏后不是。
晏后走到鎮國公邊,將腳踏在了他的斷手上。
他上回趁著晏后探親回府,鬧掰了想要行刺,結果被斬斷了右手。這次偽裝京營武將,是用盔甲和長袖掩蓋右手部位,并在腕子上綁了一截木,來撐出手部形狀。左手持刀,自以為掩飾得好,但其實從他一進帳,就被緋晚識破了。
如今,他手腕綁著的木已經落,斷手袖口滿是泥土,摻雜著跡,看起來很慘。
晏后準踩在他尚未痊愈的斷腕傷口。
冷冷俯視。
“國公爺,你真會罵人啊,罵完這個,罵那個,就是從來不反思自己的過錯。本宮的生父,怎麼會是這樣一個混蛋呢,本宮真是,真是太悲傷了,太難過了,真的。”
“啊——”
鎮國公嘶啞慘,痛得搐。
晏后靜靜踩著,靜靜看了他片刻。
然后嘆口氣,收了腳。
“看見你這麼慘,這麼疼,本宮一點報復的愉悅都沒嘗到。看來本宮沒有像你一樣壞。本宮欣,自己是個正常人。”
晏后轉。
沒有了剛才上前的氣勢,沉默一瞬,臉也恢復了正常。
一瞬間仿佛經歷了萬水千山。
朝緋晚笑了笑。
“晚妹妹,讓你見笑了。家事丑陋,你不要嫌棄我。事已了,咱們走吧。”
朝緋晚走來。
地上慘匍匐的鎮國公,也不知哪里來的力氣,陡然暴起。
手里握著地上一塊碎石頭。
尖尖的棱角,直敲的后腦。
“你這忤逆的不肖子孫!去死吧!”
尖銳的石頭上晏后的腦袋。
晏后倒地。
鎮國公也同時倒地,砰一聲。
是被緋晚踢倒的。
在他暴起的時候,早就戒備的緋晚也飛跳起。
一腳狠狠踹在他面門。
“晏姐姐,你怎樣?!”
緋晚落地瞬間就彈起,回扶住晏后。
晏后著后腦,慢慢坐起,先看看仰面倒地的鎮國公,方才看手。
手上帶了點。
“無妨,打得不重,只是破了皮,有點疼。”淡淡一笑。
鎮國公摔得狠,躺在地上直愣愣瞪眼,疼得不過氣來。
緋晚輕聲問:“姐姐,需要我做什麼?”
“什麼也不用做,由他去吧。”
晏后語氣淡然。
扶著緋晚的手起來,理了理頭發衫,轉離開圍欄。
服侍的宮人離得遠,只看見娘娘遇襲,沒聽到幾人的對話。晏后下令,除非自己死了,否則不許他們近前,他們便只能忍著。這時候見晏后出來,才紛紛圍上。
晏后阻止他們太醫和軍醫。
“一點小傷,怕什麼,不必驚人了。”
讓看守逆賊的衛兵們都回來,叮囑了一番,便帶人離開。
皇后的氣度不減,端華不可犯。
還帶著緋晚,去嬪妃營地安了一番,見周圍一切妥當,才慢慢回到帳。
“謝謝妹妹陪我這一遭,眼下無事了,咱們各自休息吧。”微笑。
緋晚知道想獨自待一會兒,于是給看了傷口,又了妥當的太醫來,開了一副安神清火的藥,見無事,安頓睡下。
見晏后躺在榻上,并未合目睡下,而是眼睛直直看著帳頂沉默不語,緋晚也沒勸,也沒久留,輕聲告辭離開了。
今日這場決裂暴雨,將會讓晏后的余生彌漫暗的氣。
能驅散霾,重新給帶來的,唯有自己。
緋晚只在離開時告訴,“有事只管人找我,我隨時會來。”
帳簾合攏。
里面悄無聲息。
緋晚叮囑宮人仔細照顧晏后,便回到自己帳子那邊。
在刀兵過后,帳子重新修繕過,和昨晚扎營時一般無二,錦繡致。
不同的是這里來了訪客。
晏后的母親清河郡主帶著兩名侍衛,等緋晚有一會兒了。
緋晚將讓進帳中。
“郡主請坐,有何事找本宮,但請直說。本宮一夜勞頓,急需休息。”
并沒客套,也不親近。當然也沒過分疏冷。
淡然的態度,讓清河郡主眼神微微一頓。
沉默一瞬。
開了口。
“皇貴妃娘娘,您覺得,您如今的地位能保持多久?”
緋晚喝著侍端來的熱湯,頭也沒抬。
不施脂的素清冽,飾簡單,卻自有一不容輕慢的雍容。
漫不經心地回了一句。
“郡主覺得呢。本宮的地位,能保持多久?”
清河郡主看了看端湯的侍。
香宜回視,沒有要回避的意思。
清河郡主便直接道:“妾覺得,昨夜之后,娘娘的地位岌岌可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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