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余產后虛弱,強撐著給孩子喂完,已然力不支。
玉竹把孩子抱過去,讓紫蘇服侍晚余躺下,又吩咐人給準備飯食。
晚余躺在床上,看著孩子被玉竹抱走,心里空落落的。
用過飯,又睡了一覺,明明很累很困,卻總也睡不踏實,耳邊似乎總能聽到孩子的哭聲。
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覺床前坐了一個人,費力地睜開眼皮,意外發現靜安太妃正坐在床前的圈椅上看著。
“太妃,您怎麼來了?”晚余困意消退,想要坐起來。
靜安太妃手隔著被子拍了拍,不必多禮,好生躺著。
“哀家來瞧瞧小公主,順便來看看你。”靜安太妃一臉慈祥道,“照說昨兒就該來的,下著雪,路不好走,們死活不許我出門,你不要見怪。”
晚余忙道:“太妃客氣了,大雪天的,您要先顧好自己的子。”
靜安太妃說:“我去看了孩子,雖是個娃娃,但長得很像父皇,尤其眼睛,和父皇一樣,都是丹眼,好看得很。”
“是嗎?”晚余將信將疑地笑了一下,“怎麼我什麼都看不出來?”
“那是因為你沒見過父皇小時候的樣子。”靜安太妃說,“皇帝剛出生的時候,我是見過的,因為我和他母妃住同一個宮殿,他母妃生他生的艱難,我當時還在旁邊幫忙來著。
他出生的時候,也是紅通通皺的,但嗓門洪亮,一嗓子哭出來,天地變,電閃雷鳴,后面就下了三天三夜的雨,發了洪災,被欽天監批為了天煞孤星。
其實下雨這種事,哪是一個孩子能左右的,我們都懷疑是當時的皇后娘娘在搞鬼。
奈何先帝沉迷煉丹,格外相信這種玄玄乎乎的東西,本不聽別人勸告,是把他們母子三人生生拆離。”
靜安太妃嘆口氣,盡管時隔多年,提到那時的形還是忍不住雙眼含淚:“他母妃拖著剛生產后的子,跪在大雨里求先帝開恩,直至跪到吐昏迷,先帝都沒有松口。”
關于祁讓小時候,晚余聽過不同的人講述,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剛生完孩子的緣故,靜安太妃講得讓尤其想哭。
難怪祁讓會從這麼多老太妃里挑中了靜安太妃來管理六宮,原來靜安太妃和他母妃曾經住在一個宮殿。
或者在他苦難的日子,靜安太妃也曾接濟過他吧,只是他從來沒說過。
靜安太妃拿帕子拭眼角:“我原不該在你剛生完孩子的時候和你說這些話的,我也知道,你出宮是有不得已的理由,我從一個人的角度,也理解你的決定。
可小公主孱弱難養活也是真的,別人照顧得再好,終究比不上親娘,你反正是要坐月子的,這冰天雪地的一時也走不了,不如照顧一天算一天,自己盡了力,將來走也走得心安,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晚余不說話,只默默流淚,心里揪著疼。
靜安太妃就坐在床沿去幫眼淚:“好孩子,別哭,你和皇帝都是苦命的孩子,都沒了娘,年紀輕輕也沒個長輩教導,凡事全憑自己的子來。
如今皇帝既然把我接回來,我不得就要以長輩的份為你們從中周旋。
或許你現在覺得日子難過,塌了天似的,但你別著急,慢慢來,凡事講究個水到渠,或早或晚,人生總有峰回路轉,撥云見日的一天。
就比如我,五十歲了才突然被命運眷顧,了人人敬重的太妃,皇帝尚未立后,我也可以腆著臉自稱為大鄴朝最尊貴的人,這何嘗不是另一種峰回路轉?”
晚余在老人家聲細語地安下,緒慢慢平復下來。
雖然不是完全認同太妃的話,但自己的狀況暫時走不了也是真的。
祁讓攆走了娘,一時半會肯定不會再找。
自己說是不見孩子,也已經給孩子喂了。
別的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只能像玉竹說的那樣,自己先喂著,等祁讓消了氣再說。
賢貴妃那邊,不得要和好好解釋一番。
兩人說著話,玉竹又把孩子抱了過來,說小公主又了。
晚余這回再喂,已經不像頭一回那樣手忙腳,但疼還是一樣的疼。
抱著孩子,強忍著沒有吭聲,心里想著,便是這樣的疼痛,以后也會不到了。
靜安太妃就坐在那里看著,臉上滿滿慈的笑,手了小公主頭上的發慨道:“都說母親的第一口是最有養分的,但宮里的孩子卻沒有人能吃到親娘的,咱們的小公主倒是個有福氣的。”
這也算是福氣嗎?
晚余暗暗嘆了口氣,并沒有問出口。
小公主吃飽了,就在玉竹要把抱走的時候,突然睜開眼睛看向晚余。
晚余猝不及防地對上了那雙純凈懵懂的眼睛,那黑漆漆的瞳仁,就像深邃的星空,仿佛要將的靈魂吸其中。
一個激靈,一麻的熱流瞬間涌遍四肢百骸,又如百川歸海一樣匯聚在心底,讓的心都忍不住抖起來。
幾乎是倉皇地躲開了視線,不敢再和孩子對視。
孩子卻在被玉竹抱起來的瞬間哇哇大哭起來。
玉竹嚇一跳,忙把抱在懷里拍哄,卻怎麼也哄不住。
靜安太妃說:“孩子要娘呢,你把還給貞妃。”
玉竹看了晚余一眼,怕不要。
晚余聽孩子哭的揪心,就手道:“給我試試。”
玉竹就把孩子又放回到懷里。
晚余摟著孩子,輕輕拍哄:“乖乖,不哭了,我是阿娘。”
也不知道怎麼會說出這樣一句話,可這話就這麼自然而然地從口中說了出來。
小公主神奇地停止了哭鬧。
三個大人卻都紅了眼圈。
靜安太妃不忍再看,起哽咽道:“哀家有些乏了,先回去了,玉竹你要照顧好你家娘娘和小主子。”
玉竹福應是,送出去。
晚余怔怔一刻,在兩人面前忍未落的淚,叭嗒一聲掉在了小公主的襁褓上。
“乖乖,我是阿娘呀……”將孩子抱起來,著自己的臉輕輕呢喃,一顆心就像被絞碎了一樣,疼得模糊。
靜安太妃回到壽康宮,徑直去了寢殿的東暖閣。
暖閣的炕上,祁讓正昏昏沉沉睡著,縱然在夢中,也鎖著眉頭。
“燒退了沒有?”靜安太妃走到近前,一面問守在旁邊的小福子,一面彎腰手去祁讓的額頭。
“退了些,就是睡的不安穩。”小福子躬著子回道。
靜安太妃著祁讓汗津津的額頭,掏出帕子給他了,憐惜道:“你主子心里難,和別人沒法說,才找到哀家這里來的,就讓他在這里好好睡一覺吧,等他醒了,我再好生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