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兩人離開的背影,馮知文臉難看:“他們不會真打算把柳大人出去吧?大人您好心幫他們,他們要真做出這種事,那可真是禽不如!”
柳疑復心里沒有太大的波瀾,正如他所說,要是他一人能救萬千人,那麼犧牲他也無所謂。
可沙匪狡詐,哪里是那麼好對付的?
他暗暗皺了下眉,目添了幾分凝重。
……
回到府里,溫修遠這才瞪了眼師爺,語氣著惱:“你方才朝我使什麼眼!這種事還用得著考慮嗎?我若真把柳大人出去,豈不是了忘恩負義之輩?!”
師爺苦著一張臉:“大人,這種時候了,還講什麼義氣?難道您真的愿意看到這麼多百姓無辜喪命?”
他頓了頓,以更委婉的語氣,“況且我們只是權宜之計,把柳大人出去,說不定能拖延到朝廷的援兵來,柳大人也不會有事,可若是不,指不定那群沙匪明日就會強行攻城!”
他們說了屠城,那就不是開玩笑的。
溫修遠眼里閃過掙扎之,咬著牙一字一頓:“那也和柳大人無關,他本就不必攪和進來,是我們拖累了人家,豈能再做出這等厚無恥行徑?”
柳疑復又不是柳城縣令,本就沒有義務為他們奉獻犧牲。
沙匪要攻城,他就是豁出這條老命也會撐到最后,可要是把柳疑復送到那群畜生手里,他這輩子都會良心不安!
師爺看著自家大人,眼神言又止。
大人還是想得太簡單了,沙匪故意在城門前放話,可不僅僅是為了迫大人妥協那麼簡單。
……
當天晚上,溫修遠的府門外就聚集了一大批百姓,他們長跪不起,請求他出柳疑復。
溫修遠得知消息時震驚又錯愕,他不是吩咐下面的人把閉嗎?
他急急忙忙趕到現場,臉難看至極:“你們這是做什麼?都給本起來!”
一張張質樸的面孔著哀求之,眼里是走投無路的絕:
“大人,您就出柳大人吧,不然我們都活不!”
“我們也知道這樣對柳大人不公平,可如果能活著,誰又想死呢?”
“我的孩子才這麼大,他才剛來到這個世上沒多久啊……”
人群里發出低低的哭聲,對著這樣一群人,溫修遠心里頓無力,甚至說不出完整的一句話。
是人都怕死,對他們來說,柳疑復只是一個無關要的陌生人,就算犧牲了他也沒有太大的負罪。
在自己和別人的安危之間做出選擇,這幾乎是沒什麼好猶豫的,這就是人。
他閉了閉眼,語氣有幾分疲憊:“可是你們有沒有想過,柳大人有什麼義務要替我們承這些?”
他的話讓人群陷沉默,眾人垂下了頭,對這個問題有些回避。
就在這時,有人從門里走了出來,月溫地籠罩在他上,像鍍上了一層和的。
柳疑復神平靜從容環視一圈,緩緩看向溫修遠:“大人不必糾結,我愿主出城。”
溫修遠目詫異,底下的人也紛紛抬起了臉,眼神著不知所措。
“柳大人……”
“那位大當家與我有些齟齬,勢必要拿我出氣,說起來也是我連累了大家。”他話音不疾不徐,甚至還笑了一下,“承蒙溫大人這幾日來的照顧,待我走后,還請大人多多關照我那幾位朋友。”
他的態度云淡風輕,仿佛自己不是去赴死,而是出一趟遠門。
溫修遠滿面愧,久久吐不出一個字。
他紅著眼,語氣艱:“柳大人,是我對不住你。”
……
次日,柳疑復登上了城門。
城樓下的沙匪已經囂了有一陣,但見柳疑復的影從城樓一角探出:“我要見你們大當家。”
大當家得知消息,眼里著興味:“我還以為他們至會糾結個兩日,沒想到這麼快就做出了決定。”
他語氣略顯鄙夷,頓時覺得有點索然無味。
雖說答案他早就料到,可這反應著實有點太貪生怕死了。
他來到城門前,瞇起眼向城樓上的那一抹影,柳疑復在人群中也特別好辨認,他穿著一舊袍,那文弱書生氣質顯得鶴立群。
“柳大人,別來無恙啊。”
他的語氣調侃,眼里的惡意隔著大老遠都能知。
柳疑復垂眼盯著那一抹影,不喜不怒:“我想問問大當家,若我當真走出這城門,你真能保證不柳城百姓?”
大當家哼笑一聲:“你這是不相信我?”
柳疑復皺了皺眉:“大當家一言九鼎,說出來的話自然不會自打,我只是當著眾人的面確認一下。”
鷹眸染上興味,大當家漫不經心笑笑:“這是自然。”
他覺得柳疑復太天真,他可是匪,又不是什麼君子,哪講究什麼一言九鼎?
柳疑復眸定了定:“好,我答應你。”
袍獵獵被風揚起,他單薄瘦弱的形搖搖墜,但卻很堅定。
后忽然傳來馮知文激的聲音:“柳大人!”
柳疑復作一頓,回頭去。
馮知文跑在前面,后還跟著一群百姓。
百姓們乍一對上他的目,有些愧地低下頭。
沉默一會兒,不知誰先開的口:
“柳大人,我們想過了,您確實沒有義務替我們犧牲,我們不該那樣自私!”
“要不是柳大人研究的種瓜致富,我孩子怕是剛出生就死了,柳大人是我們的恩人!”
“大不了就是一死嘛,我們這麼多人,一人殺一個也算是不虧!”
柳疑復眼波微,目落在朝他邀功的馮知文上,他神有些得意,說出的話卻鄭重:
“柳大人,一個人的犧牲,那也是犧牲。”
……
沙匪覺得被戲耍,當即發起了猛烈攻勢。
城樓上,百姓自發跑來幫忙,有人倒下就立馬頂上,只為了維護自己生長的這片樂土。
柳疑復抱起一塊石頭狠狠砸向正在攀墻的沙匪,因為力支手指不自覺的抖。
他臉上不知道沾上誰的,一雙烏沉的眼睛卻格外明亮,柳疑復抬手抹去,聽見混的刀戈聲中,傳來陣陣馬蹄。
他疑心是自己的錯覺,撐著最后一力氣抬目去,一眼瞧見最前面的池宴,怔了怔,角微微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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