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傾城蹲下,一邊抱一個,繼續溫耐心地安。
“爸爸生病了,必須住在醫院,不然爸爸會很痛很痛的。”
孩子哭得更厲害:“嗚嗚嗚,不要爸爸痛,要爸爸開開心心的。”
顧傾城再順著話哄:“對呀,等爸爸治好病,就會開開心心地回來,開開心心地陪你們玩。”
兩兄弟漸漸止住哭聲,而后轉頭看向陸君堯,從媽媽懷里離開。
陸君堯見兩小只過來,隨即蹲下,也一左一右攬住他們。
“爸爸,你要乖乖聽醫生叔叔的話,快點治好病。”
“爸爸,我們在家保證不搗,你不用擔心我們。”
兩人跟小大人似的叮囑完爸爸,又轉頭看向顧傾城,脆生生地道:“媽媽,你要照顧好爸爸噢,我只有這一個爸爸,要好好的……”
所有人都沒想到,才三歲多的孩,竟會毫無征兆地說出這話。
一時間,大人們都鼻頭酸,眼里進了沙子。
“好,媽媽一定會照顧好爸爸的!”
終于,兩人上車離開。
顧傾城開車,陸君堯坐在副駕。
看著育兒嫂抱著兩個兒子在莊園門口送別,遠遠地,兩個小家伙還在擺手,副駕上鋼鐵一般的陸君堯,難自控地紅了眼眶,慌忙收回視線。
顧傾城知道他心里有很多,等到了紅燈前停下車,騰出一手握住他的,開著玩笑安:“是不是現在發現兩個小魔頭懂事可的?有沒有后悔以前老是兇他們?”
陸君堯笑了笑:“帶孩子這回事,誰帶誰兇,不信你試試?”
“那算了吧,這麼偉大而榮的任務,還是給你吧,而且他們也只要你啊——你在咱家地位最重要!”
“……”陸君堯無言以對。
翌日一早,醫生過來查完房,早餐正好送來。
“吃飯吧,今天早餐好盛,這兩個豬豬包,據說是你兒子‘口下留’,各省出一個特意代司機帶來給你吃的,我都沒這待遇。”
顧傾城將早餐一一擺開,酸溜溜地說道。
陸君堯滿意地笑了笑:“沒白疼一場。”
顧傾城一邊吃飯一邊吹彩虹屁:“這也說明你做爸爸是非常合格的,像你這樣優秀的爸爸,就應該多生小孩,所以等你好了,我們趕把二胎安排上。”
陸君堯抬眸看向妻子,皺眉,“我怎麼覺得你這是恩將仇報呢?”
帶孩子哪是人干的活兒!
顧傾城笑得越發開懷,看樣子,這幾年親力親為帶大雙胞胎,給陸醫生留下了非常嚴重的影。
飯還沒吃完,病房門被敲響。
顧傾城回頭看去,只見門板推開,探進來一張有點面的臉。
愣了秒,頓時記起對方是誰。
陸浩明的母親,虹梅嫂子。
陸君堯抬頭看到來者,眉心一蹙,心里有不好預。
就在一瞬間,顧傾城也明白過來。
昨天陸浩明說盡快回消息,但一直沒有聯系,而現在陸浩明的母親過來醫院——這意思昭然若揭了。
怕是不同意。
顧傾城心里的希頓時像跳崖一般跌落谷底,但還是很快反應過來,站起招待:“虹梅嫂子?來,快請進。”
陸浩明母親尷尬地笑了笑,走進屋來,將手里提著的大包小包禮品放下,“知道你們什麼都不缺,但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君堯生病了,我還第一次來探,真是不好意思。”
顧傾城客氣地說:“沒關系,他養病需要安靜,我們也謝絕了很多探訪。”
看到桌上的早餐,陸浩明母親越發不自在,“那個……打擾你們吃飯了,你們別急,慢慢吃,吃完了再說。”
顧傾城早已猜出人家的來意,哪還有胃口吃飯,只隨意寒暄了幾句,將早餐收拾了,又扶著陸君堯回到病床上。
陸浩明母親坐在沙發上,幾次言又止。
陸君堯不想為難人,等在床頭靠坐好,主開口提及那個話題:“你過來,是因為浩明配型的事吧。”
“啊,那個……”陸浩明母親臉窘迫,雙手反復糾結地攥著,都不敢迎視陸君堯的眼睛,吞吐了好一會兒才點點頭,“是,是的,我聽說他跟你配型功,打算給你捐部分肝臟。”
話題既然說開,陸浩明母親暗暗一咬牙,突然起撲向地面,朝著病床那邊跪下。
這一舉,把陸君堯跟顧傾城都嚇了一跳!
“嫂子!您這是做什麼!”顧傾城趕上前,拉拽著虹梅嫂子的手臂,“您快起來,有話好好說。”
可虹梅嫂子不肯起,“傾城,你讓我把話說完!君堯,君堯……我們家對不起你。”
“嫂子你起來!我知道您要說什麼,起來說!你這樣不是讓他折壽嗎?”顧傾城拉拽不,只好加重語氣。
虹梅嫂子一聽“折壽”,哪擔得起這責任,于是立刻起來,“我沒有這個意思,我當然盼著你們好,盼著君堯早點康復。”
顧傾城拽著的手臂,直到在沙發上重新坐下,才松了口氣。
“君堯……你生了這種病,我們全家都很難過,我們也理解你想把病治好的迫切心愿,可浩明還年輕,他還沒家生子,萬一捐肝有什麼后癥,他落下病,那我們家就絕后了……”
顧傾城站在旁邊沒走開,聽到這話,臉分外復雜。
“你對我們家有恩,當初浩明不,到惹是生非,出了事差點沒命,當時醫生都下了死亡通知書,是你冒著巨大風險給他做手,把他從鬼門關搶救回來。后來他恢復好,你又帶著他跟你做事,他走正道,學本領。”
“君堯,這大恩大德,我們全家一輩子都銘記在心,按說你要一整顆肝臟都不過分,可浩明是我唯一的兒子,我……我作為母親,實在不放心。要是我們兩口子可以配型功,我們肯定毫不猶豫、義無反顧地幫你,但是浩明他……”
虹梅嫂子越說越激,漸漸地聲音哆嗦起來,紅著眼眶泛淚,恨不得再次跪下“謝罪”。
顧傾城只好開口:“嫂子,您別說了,我們理解你們做父母的心。其實,就算您今天不來,君堯也不會同意這個手,他也不舍得連累浩明。”
虹梅嫂子抬頭盯著,一時愣住。
顧傾城再次強調:“真的,君堯本就沒打算讓浩明捐肝,其實一開始,他本就瞞著我們,沒讓我們知道他這病還能通過肝移植治療,是我自己去找醫生問的,也是我擅自做主發大伙來配型,他知道后還責怪過我。”
顧傾城不想讓丈夫被人誤會,立刻把所有責任都攬到自己上。
本來這也是事實。
陸君堯確實沒想要犧牲別人來挽救自己的命。
“浩明會配型功,這也在我們意料之外,一開始知道這消息,我確實很高興很激,但轉念一想,這手確實有風險,而你們只有浩明一個孩子,君堯不可能為了自己治病,連累浩明的——所以您放心吧。”
顧傾城把話說得清清楚楚,一時間,反倒讓虹梅嫂子架在那兒,不知怎麼回應了。
病房靜默了片刻,陸君堯沉緩地開口:“傾城把我的意思表達到位了,您放心,我不會要浩明捐肝,也不會因為他不捐而怪罪。當初救他是我為醫生的職責所在,后來拉他走正道也是看他腦子聰明,一學就會。這所謂的恩,你們也不用記掛在心,這幾年他也幫了我不忙。”
陸君堯這番話,讓虹梅嫂子更加無地自容。
“君堯,你這麼講,就真是讓我們臉面沒擱了……”
“不必,我們也當了父母,理解你們的心。”
陸君堯除了這樣回應,別無它法。
其實他心里確實沒打算接這捐贈,哪怕陸浩明能功說服父母,他也依然沒下定決心接移植手。
現在正好,不用糾結猶豫了。
虹梅嫂子紅著眼眶,一直道歉,弄得顧傾城也有些無措,反倒要去安。
好在過了會兒武主任進來,提醒陸君堯今天還有個檢查要做,才打破這尷尬的氣氛。
虹梅嫂子站起,依然愧疚難當,賠著笑臉說:“傾城,你們這邊忙著,那我就不打擾了。”
“好……”顧傾城頓覺松了一口氣,連忙送到門口。
“傾城,我們對不起君堯,真的對不起……”虹梅嫂子轉,繼續道歉。
“嫂子,別說了,我們理解,浩明有那份心,我們也很激。”顧傾城心里難,但也知道確實不能強人所難,只想著送客了事。
最后,虹梅嫂子抹著眼淚,愧地離開了。
顧傾城轉回屋,聽到陸君堯正跟醫生說別再想肝移植手的事,他不同意。
武主任大概也明白怎麼回事了,嘆了口氣,點點頭:“行吧,不過你也不要完全氣餒,也許還能等到其它肝源。”
“嗯,隨緣吧。”
陸君堯自己就是外科醫生,這些年看慣了生離死別,早已明白生死有命。
后來,陸君堯去做檢查時,顧傾城給家里打了電話。
二老接到電話還以為是好消息,結果聽顧傾城一說,兩人都愣住了。
兒子求生的希再次落空,陸老夫人傷心過度,話都說不出來。
老爺子在電話里詢問:“一點轉圜的余地都沒有了?是嫌我們給的報酬不夠?實在不行……我這把老骨頭去求求他們……”
“爸,您別去,現在就算他們家全都答應,君堯也不會接了,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
掛了電話,顧傾城正準備去接陸君堯,手機又響。
拿出一看,是陸浩明。
心復雜,不想接。
其實能猜到陸浩明打來做什麼,肯定也是解釋、道歉。
但事走到這一步,說再多都是無用。
顧傾城甚至不惜猜測了人之復雜——也許陸浩明也是不愿意的,只是不能明著說,所以讓他母親過來開口。
他現在再打電話道歉懺悔,都是一家人商量好的戲碼。
當然也有可能,陸浩明確實愿意捐,就是他父母不同意。
可不管是哪種況,都沒有意義了。
顧傾城猶豫了會兒,將手機按了靜音裝了兜里。
等去檢查室接到丈夫,說:“剛才阿明打電話來,我沒接……”
陸君堯抬眸看一眼,低聲道:“你在怪他?”
“沒有,只是接了也不知道說什麼。”
陸君堯低聲道:“不管怎樣,這事不是他的錯,你沒接他電話,他等會兒肯定來醫院。”
顧傾城皺眉,“那我現在回過去?”
相對比面對面再尷尬一回,顧傾城覺得在電話里尷尬更好一點。
等回了病房,把丈夫安頓好,顧傾城還是回過去電話。
誰知,那邊陸浩明接起就說:“傾城姐,我到醫院了,一會兒上來,見面再說。”
顧傾城五皺一團。
該來的果然躲不掉。
電話掛斷不到五分鐘,病房門被推開,陸浩明風風火火地趕來,氣息都是的。
三人面面相覷,陸浩明等平復下來后,開口就是道歉:“對不起,小叔,我媽早上是不是來打擾你了?你別聽的,我是年人,我的我自己可以做主,我問過律師跟醫生了,我能自己簽字決定的!小叔,你讓醫生盡快安排手,我今天就能住院。”
顧傾城跟陸君堯都很平靜。
哪怕現在再聽到他愿意捐贈的態度,心也沒有毫波瀾了。
“浩明,你還年輕,最重要,我這種況不急在一時半會兒,再等等也無妨。”陸君堯開口安。
陸浩明急了,“等什麼啊!多等一天,你的況就多糟糕一天!我就是因為年輕,切塊肝死不了的,我媽他們就是瞎心!早知道我不跟他們說了!”
陸浩明是真,懊惱地說完這些,氣得抬手就甩了自己一掌。
顧傾城被嚇到,眼眸豁然瞪大,“阿明,你這是做什麼!不管怎樣,我跟你小叔都謝你,這不是你的錯,你別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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