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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羅姆瑟這座全世界最北的城市得驚人。

冬日臨近極夜，下午三點半的景就能親眼見證整座城市由靜謐的卡布裏藍變得橙黃，最後變。

施婳這樣從不拍照發朋友圈的人，這兩日都迷上了攝影，一到藍調時刻就舉著相機拍攝不停。

特羅姆瑟日落時刻的藍飽和度變高，與地平線上殘留的暖金霞唯撞，整個天幕呈現出一種浪漫的夢幻。

并沒有過多技巧，大部分都是隨心所地隨手拍，可每一幀都是天然的畫作。

遍地是被皚皚白雪覆蓋的彩房子，日落時分染了的雪山，如夢境般金的天空，以及隨著天深藍漸變閃爍的霓虹燈。

施婳大學假期曾經去過一些歐洲城市游玩，但從未到過挪威。

太慶幸自己的一念心起，明明只是因為想見賀硯庭，卻意外收獲了短暫的度假。

想起自己中學時代曾經在某本書裏讀到:如果能和的人來一次特羅姆瑟，此生就很值得。

原來竟是真的。

原計劃是見過他之後就飛回去，可實在舍不下這樣話般的景致，加上正常的兩日休，再調班兩天，算起來能夠在這邊過完聖誕再回去。

恰好有一位年長的同事今年過年需要回老家探親，兩人便商議好相互代班，彼此都方便。

賀硯庭陪著坐纜車到山頂俯瞰整座城市，也去了著名的北極大教堂打卡。

他有重要商務場合需要出席的時候，就安排賀璽駐北歐分部的職員詹妮陪同。

……

據說今天極指數表，有很大的概率能夠看到極。

他們約好了下午四點半就出發追極。

賀硯庭清晨便要出門，施婳也早早起打扮整齊，打算去周邊逛一逛。

被這座城市濃郁的聖誕氛圍染，今天難得選了一套聖誕穿搭。

艮第紅的羊絨大，搭配淺焦糖圍巾與可可棕雪地長靴，濃烈高貴的艮第紅與拉德配相襯，聖誕氣息拂面而來。

賀硯庭臨出門前，正沉浸式在梳妝鏡前調整自己的妝容，明澈的眼睛只顧著鏡中，一時間甚至短暫忘卻了側的男人。

清俊儒雅的紳士沉著立在側，不知安靜端詳了多長時間。

等忙完回過神，措不及防地對上他沉郁深邃的黑眸，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他好像盯著自己看了許久。

面頰無意識地泛起紅潤，膩的手指主勾住他的，不輕不重地纏了纏，甜潤的嗓音像是摻了糖，聲嘟噥: “你不是趕時間嗎，怎麽還沒走。”

他卻仍是略微垂首，平靜地端凝，像是怎麽都瞧不夠。

孩子被看得耳垂都微微發燙，指尖輕輕掐了他一下，嗔道: “做什麽一直盯著人看。”

赧地皺了皺致的鼻子，淺焦糖的羊絨圍巾堆在頸肩，出一張瓷白的鵝蛋臉，眉眼間浮出嫵，卻又稚氣未。

印象中很穿明豔的紅，眼前的明眸善睞，紅齒白，有一種懾人心魄的。

他心暗湧，毫無征兆地傾，溫款款的吻落在頰邊，低啞磁的音同一時刻降落: “你系唔系聖誕老人送畀我嘅禮。”

(你是不是聖誕老人送我的禮。)

……

施婳在詹妮的陪伴下四走走。

臨近聖誕，這裏的餐館，酒吧，咖啡館無不點綴著節日裝飾，又被獨特的天空映襯著，走到哪裏都出片。

詹妮是一個很幽默的孩子，也很會聊天，常年駐紮在北歐這邊，與老板賀硯庭其實基本不。

但即便如此，還是能口而出關于頂頭大boss的八卦。

“賀先生從來都不用書，我們以前都猜測他是不是喜歡男孩子。”

“現在才知道大錯特錯，賀先生是大種。”

詹妮可能是在北歐這邊待久了，講起笑話經常中英文結合，還會說一些施婳聞所未聞的俚語，有一種浮誇的稽，聽得施婳啼笑皆非。

特羅姆瑟的居民們都很和善，施婳的聖誕穿搭被熱的北歐友人誇了一路。

對當地的風土人很興趣，沿途總忍不住和當地人攀談幾句。

不懂挪威語，當地人的英語也有著聽起來稍顯費勁的口音，雙方互相比比劃劃竟然也能沒有通障礙，實在有趣。

既然要留下來過聖誕，自然要挑選一間喜歡的餐廳。

施婳是不久前才從當地居民口中解到，很多餐廳在聖誕節當日都會關門，所以選餐廳真的了需要花點功夫的要事。

但因為心好，相信趕在下午追極之前，肯定能約上合適的餐廳。

午餐是逛累了在街邊隨意進的一家老餐館，盲點的帝王蟹，青口貝，烤羊排和油魚湯全都不踩雷。

餐館沒什麽客人，老板卻很健談，是個看不出年紀的老爺爺，用餐期間他給施婳推介不地道食。後來施婳起去盥洗室，回來的路上還被老板拉著在吧臺閑聊了一陣。

等走回去落座時，詹妮剛回複完幾封工作郵件，擡首笑著說: “那我也去下洗手間。”

“好。”施婳溫和應聲，坐下來準備整理下照片，餘卻被餐桌左側角落的一枚鵝黃件吸引。

那悉又陌生的手工掛件不知被什麽人靜靜擱在了那兒，令施婳産生一瞬間的時空錯。

良久的恍神，不知在想些什麽。

十幾年的逝去得那樣快，但竟然還記得，原來有些掩埋在深的痛是永恒不褪的。

細的眼睫輕輕震，終于抖著手指將那枚悉又陌生的手工掛件拾起，攥在指腹，墜舊夢般反複挲著。

鵝黃的方形小掛件上面繡著歪歪扭扭的三個字——平安符。

說是平安符，其實就是兩片不知從哪裏剪下來的布料，被沿著邊緣合在一起，中間填充了一小團棉花。

這恐怕是世界上最簡陋的平安符了，但施婳的眼圈卻不可自抑地泛起霧氣。

這是剛上小學一年級那年，在家政課學會了用針線之後，興致制出來的。

那是一個六歲的小孩，送給媽媽最質樸也最本能的祝福。

記憶中的平安符應該是很漂亮的，但那是六歲的留下的印象。

時隔十六年再看，才發現原來是如此稽簡陋，但是又著孩子的真摯可。

媽媽當時很開心，把抱在上，親了親乎乎的臉頰，聲音溫似水: “我們婳婳真厲害，手這樣巧，媽媽會永遠珍藏的，謝謝寶貝。”

隔日，媽媽飛往瑞士采風。

從那之後，再也沒有見過媽媽。

直至十歲那年才知道，竟是早已天人永隔。

嗓子口像是糊住了世間最苦的東西，手心裏攥這枚鵝黃的平安符，恍惚地站了起來。

四下張，餐廳除了老板和一名服務生，分明再無一人。

詹妮還在盥洗室，但已經等不及，夢游般紅著眼眶追了出去。

這是屬于媽媽的東西。

不該無緣無故的出現在這裏。

四周皆是白茫茫的雪，這裏地廣人稀，一條街道上一目不見幾個人，遠也只有零散的幾個陌生面孔。

施婳深吸了一口氣，重重掐著自己的掌心，迫自己鎮定。

正當準備折返回餐館的時候，口部驀地被用力捂住。

刺鼻的氣味襲來，瞳孔瞬間渙散，失去了知覺。

特羅姆斯街頭人煙稀，一個中國被擄上一臺黑面包車，因為速度迅疾，本無人注意。

/

再度睜眼時太xue傳來刺痛，大腦昏沉得神志不清，口也悶悶脹痛，呼吸非常艱，但施婳還是掙紮著撐開眼皮。

中古宮廷風格的枝型水晶燈奢靡炫目，施婳迎著令雙目刺痛的線環顧一圈，視線終于漸漸沉寂。

耳畔有森可怖的海風呼嘯，地毯晃很輕微，不算明顯，但施婳還是判斷出自己此刻置于一艘航行中的船上。

準確來說，是一艘豪華游。

強忍著頭痛裂的滋味試圖從地毯上撐起來，視線範圍卻驟然出現一雙約悉的暗黑武士皮鞋。

還未來得及揚起視線，男人卻已然在面前半蹲下，冷得全無一溫度的指骨挑起的下頜，暗綠的深眸噙著興的暈: “施小姐，別來無恙。”

施婳腔狠狠一沉，因為恐懼，指甲都掐了掌心的裏，但清冷的臉頰卻籠著一層超乎年紀的鎮定。

寂聲吞咽，扯出了一記諷刺的笑容: “按照輩分，你應該我一聲九嬸。”

宗煥鼻息變得微薄，深墨綠的眼瞳裏火忽明忽暗，狹長的眼尾挑了挑，輕嗤了聲，像是聽見了一句極荒唐的笑話，但卻并不惱怒。

他挲著的下，也不施力，只著玩味的力道，像是在把玩一件造價奢昂的藝品，半晌幽寂的嗓音徐徐降聲: “居然沒被嚇哭，我很意外。”

施婳實在厭惡他這副裝腔作勢的倨傲模樣，沒忍住一把拍開了他著自己下的手。

房傳來“啪”的一聲脆響，游套房門外似乎響起異。

門本來就沒關，有沉重的腳步聲逐漸迫近。

施婳下意識擡眼，目的是一個通全黑全副武裝的高大歐男人，戰鬥服，戰背心，戰手套。

不知道對方是雇傭兵，但從穿著上已經足夠震懾驚悚。

歐男人步履沉重，雙手環，雖然因為戴著面罩與護目鏡無從看見面部表，但那種窒息的迫也足夠凝重。

施婳從骨子裏生出寒意，現在篤信宗煥其人全無底線，是一個極致危險的人。

自知手無寸鐵，已經是刀俎上的魚，但這一刻心裏最劇烈的念頭，竟然是希賀硯庭不要上鈎。

只是賀家養，一個普通的電視主持人，宗煥如此大幹戈，目的必不可能是為了一個人。

他在算計賀硯庭。

黑雇傭兵朝著的方向邁步，卻被宗煥擡了下手，作勢制止。

他示意自己無事，狹長的桃花眼睥睨著暗紅波斯地毯上的人，口吻慵懶玩味: “生得一張弱人面，欺騙果然很強，骨子裏倒是有幾分膽，人，你真是越來越勾我胃口了。”

施婳只覺胃裏翻江倒海，不想再同這個瘋批廢話半句，繃著臉沉聲試探: “如果你的目標是賀九，那你大約很不幸打錯了算盤，我與他不過是利益聯姻，各取所需，他斷然不會為一個人涉險。”

宗煥瞇起那雙戾的眸，啞然失笑: “你還重，這麽著急護他。”

施婳其實心底無比恐懼，但不是出于對自己生死的惶恐，而是對賀硯庭的擔憂。

固然對宗煥其人不了解，但他是賀秉琛的人，賀秉琛既然敢出手，想必是做足了籌謀。

不知道自己能夠為賀硯庭做什麽，唯一的念頭是能擾對方的判斷也好。

“我護他做什麽，不過是替自己悲哀罷了。我無父無母，攀附賀九也不過圖他的權勢和財産，現如今卻被他拖下水，我這破命是真不行。”

宗煥嗤笑出聲，玩味的口吻竟添了幾分妒忌: “你能演，當主持人屈才了，應該隨你母親去演電影。”

施婳還未想好應對之辭，只聽他再度降聲: “初聞賀九有了人，我著實意外，私下調查了很久。聽你們香山澳的老街坊說，當年多虧了你這牛雜檔老板的小孫日複一日接濟，賀九才能活下來，合著你是賀九的再生父母，難怪他會娶你。”

施婳心髒震，臉上徹底失了。

現在確認自己無法誤導對方。

宗煥查清了他們的淵源，這也怨不得街坊，那些老街坊一輩子就住在老巷裏，過著出檔收檔的安穩生活，最大的生活變故只怕不過是房東加租而已，他們沒有防範之心也是難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