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一聲尖利的公嗓，眾將起恭迎圣駕到場，非議聲隨之消失。

蕭承率先走進看棚，后跟著的正是既矚目又質疑的齊容與，以及兵部尚書和左右侍郎。

齊容與穿褐勁裝，戴護腕，纏腰封，另佩環首刀、竹鞘劍，從容自若地出現在人前。

面由心生，這個邊關長大的年輕人，臉上沒什麼滄桑。

彬彬有禮中著桀驁。

彬彬有禮是教養，桀驁是心。

為武將者，怎能不桀驁？

而這份桀驁，恰到好激起了一些武將的斗勁。

青年站在帝王斜后方，像一副嶄新的刀盾。

這一場的考核目的明確，君臣心照不宣，很快，就有鷲翎軍的悍將來到校場上，面朝看臺深深施禮。

蕭承攏著一件墨裘氅坐在寶座上，隨風微微輕的厚實領將他的臉龐襯得玉質端。他稍稍抬了抬食指，指向校場，無聲宣布著較量的開始。

齊容與步下看臺，面對魁梧兇悍的將軍，提一笑。

“請賜教。”

“那就不客氣了！”

悍將幾個健步向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近齊容與，一記掃，鏟向他的腳踝，帶起一地塵土。

齊容與展臂跳起，彎曲雙膝，如雄鷹展翅，避開這記橫掃，下落之際，踩向對方出的右。

悍將以左膝跪地，向一旁滾去，立即打旋而起，凌空翻個跟頭，以鞋尖擊向青年的頭頂。

齊容與疊雙臂，擋在頭頂上方，抗下了猛烈的一擊。

悍將向后彈開，跪落在地，不控制向后行數尺，待腳尖抵地，穩住形，立即向前撲去，呈現出主攻擊之勢，掄起鐵拳砸向齊容與的面門。

青年退后一步，后仰，躲開面部攻擊，卻在下一瞬，星眸微瞠，瞳仁。

小腹上結結實實挨了一記重拳，被一大力掄出三丈遠。

悍將以聲東擊西，搶占先機，給了年輕人一個下馬威，“兵不厭詐，將軍還是稚了點。”

看臺上，黎淙笑呵呵啜飲一口茶湯，他沒打算以數量局拖垮齊容與的力，那樣太欺負人，不符合他的作風，這才直接搬出鷲翎軍最能打的悍將，打算一局定勝負。

老者看向上首的天子，“陛下，若打到一方認輸，可能會出人命。”

蕭承持盞，食指慢慢敲打在盞口，目鎖在齊容與的臉上。

即便離得遠，也能捕捉到青年臉上意氣揚揚，有著他不備的爽朗朝氣。

一朝在冉冉升起。

校場之上，齊容與吐口水，用手背蹭了蹭角，不怒反笑，就喜歡這種無顧慮的切磋，以前在北邊關大營，將士們顧及他的份，大多會藏著掖著、畏手畏腳，較量起來不帶勁。

他擰擰手腕，一腳向后呈弓步，擺出攻擊之勢，額角碎發在風沙中揚起。

風止時，一道快如閃電的影極速前沖，在距離做出防備姿態的悍將兩步之遙，突然轉移位置，閃現到對方后，以手肘直擊悍將腰上一位。

以快占據主導。

高九尺有余的龐大漢子僅栗一下，轟然倒地，臉朝地砸了下去。

“你......使招。”

悍將氣得臉皮直抖，可就是沒力氣站起。

滿座嘩然。

齊容與微微后仰，雙手抱，沒覺得勝之不武，反倒將悍將之前的話還了回去。

“兵不厭詐。”

不過，擊人位，致人發麻，就算招嗎？他沒反駁，對方畢竟不是敵人，而是日后并肩作戰的同袍，不能打贏了人家又讓人下不來臺。

這點人還是要保留的。

“僥幸取勝，承讓。”

悍將氣得翻起白眼，卻沒再，這個年輕人不是勝在耍小聰明使招，而是以快取勝。

適才，自己甚至看不清他的奔跑路線和攻擊招式。

看臺上，押對寶的天子掃視一眾面沉的武將，只能獨樂樂。他看向黎淙，輕挑劍眉，“下一場？”

“憑陛下安排。”

黎淙嘬嘬腮，沒有輸了的惱，反倒被齊容與驚人的速度所驚艷。

出乎他的意料。

下一場破陣，一方是由數千鷲翎將士組的鶴翼陣，陣法經過幾百次改良，攻守兼備，出其不意。

另一方是由齊容與帶領的邊關將士，只有百人。

這并非不公平，而是想要勝任鷲翎軍主將的位置，需有以敵多、反敗為勝的本事。

當鷲翎軍有條不紊地近時，已擺開陣型的齊容與拔出腰間環首刀，手握刀柄，橫在前，刀尖向后，緩緩閉眼，更為散落的額前碎發隨風輕拂，待他睜眼，當即翻轉刀柄，刀尖直指對面黑的隊伍，“破！陣！”

刀劍相接的聲響源源不斷傳至看臺，也傳至在場外等待結果的眾人耳中。

黎昭站在校場外的馬廄前，尋著聲響仰起頭，始終鎮定。

不知過了多久，一批批侍衛抬著酒桶跑進校場。

一旁的迎香不明所以，“小姐，這是何意？”

黎昭在風中聞到一濃郁酒香，是狀元紅的味道，“大都督府每升任一位將率，就會設宴擺酒，以示慶賀。”

迎香恍然，“所以，是齊將軍贏了啊。”

對于結果，在黎昭的意料之中，坐回車廊，靜靜等待祖父，并讓迎香去附近酒館買一碗醒酒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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