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淼來請平安脈。

嘗了藥，又看了隨藥一起送來的鄭太醫的方子，很快判斷出：“方子沒問題，但，還是有一味藥沒必要加，加了亦可，平溫補的作用罷了。它在這個方子里更大的作用是極苦，能掩蓋其他藥的味道。”

“鄭大人嘗著這藥，里頭加了什麼東西？”

“回皇貴妃娘娘，這藥中，有‘黃雪芷’的味道，藥方中沒有，正是被苦味掩蓋的東西。它本就有毒，再和藥方子里的其他三味正常的藥放在一起，便能讓人沉重。皇后娘娘一旦用了這藥，三五日之后，頭腦會比之前清醒，但不會好，只是從乏力變酸脹罷了。毒素都積累在了，十天半月之后，便會病勢沉重，下不來床。”

緋晚一驚。

“這樣毒！”

也略通藥理，仔細回憶一下前世所學，知道鄭淼所言大致沒錯。

“但這藥，不會讓皇后娘娘殞命，對麼？”

“是的，娘娘，只能讓皇后娘娘纏綿病榻，看起來像是勞過度、心神煎熬太過導致的病癥。若是停了這藥，換調理的滋補方子，過上兩三個月還能調回來。但若繼續用藥，或者換其他帶毒的藥，命在旦夕也有可能。”

讓晏后生病，然后看況，再決定讓生還是死？

背后之人，是這樣的打算麼？

八九不離十了！

所以，是誰？

緋晚將鄭淼的判斷，轉告晏后知道。

鳴宮里，晏后得知消息，將剩下的半碗藥全都倒在了花盆里。

滿殿里藥香彌漫。

晏后在屋里罵人。

故意讓暗中的人誤解，以為如常喝藥，什麼都沒發現。

“整日給本宮吃這麼苦的藥，姓趙的要是沒本事，就換其他人來給本宮開藥！苦死本宮了，快拿糖來啊！”

兩只貓被突然發脾氣的主人嚇了一跳，一只跳進晏后懷里喵喵，一只躲得遠遠的，瞪著眼睛警惕。

晚上又熬了一回藥。

結果，還是苦的。

只是比先前淡了些。

明明煎藥的時候是靈瓏親自去的，放藥材進罐子前，就把那味特別苦的藥給拿走了。

鄭淼說，拿走它，藥就不會苦了，反而有些微微的辛辣。

說明有人在里頭加了料，是苦味的，所以才讓辛辣不能顯現。

既然那味特別苦的藥被拿出去了，所以，問題應該出在盛放藥的皿上，或者澄藥、端藥的宮人上。

若是皿，是藥罐子，還是藥碗，或者澄用的紗布呢？

第二日，另一個心腹宮人去煎藥，“失手”打破原有的藥罐，臨時換了個新的。

藥依舊苦。

于是下次煎藥，臨時換了紗布。

再換碗。

再換澄藥、端藥的人。

一層一層排除，終于確定是盛藥的碗或者端藥的人有問題。

岔子出在把藥倒進碗里，送到正殿去的階段。

靈瓏故意去催藥，自己上手，澄了藥，送到晏后跟前。

藥依舊是苦的。

靈瓏眼神犀利，盯著手里的碗。

“是這東西！”

但，怎麼在碗上加料呢？

上等的細膩宮廷用磁碗，又薄又脆，微微亮，把藥全都倒掉，也看不出任何蹊蹺。

而且給晏后盛藥的碗有十多只，放在小灶房的柜子里，隨時取用。每次端藥的人不同，取的藥碗也不同，不確定每次用哪一只碗。

下手的人就那麼厲害，每次都能將人家臨時選的碗加了東西嗎？

靈瓏皺眉想不明白，越皺越。

都忘了自己還總是提醒晏后別皺眉呢。

晏后忽然道：“那就是所有碗都有問題！誰管刷碗？”

“是……”靈瓏想了想，“是一個石榴的宮，今年就到了年齡要放出宮了，因此只讓做些輕省的雜役。”

于是便找人暗中看著石榴刷碗的過程。

盯了一天，也沒發現不妥。

可當晚晏后的藥，還是被加了料的味道。

晏后不耐煩這樣仔細排查了。

直接將石榴提到了面前，拷問。

石榴起先裝傻不認。

直到靈瓏拿來一只小甕，里頭裝滿了熱油，要將刷碗的手進去燙。

“既然這雙手刷出來的碗有問題，那就不必留了。”

石榴嚇得失了。

終于肯吐口，老實待，沒在碗上加什麼藥，只是前些天被人叮囑，要在刷碗之后，用事先浸了某種湯的棉布碗上沾的水。

“誰叮囑你的？！”

“春、春熙宮的小蕙。”

“胡說八道！”

靈瓏一掌在臉上。

“是真的，真的，是小蕙給了我一金簪子，說在春熙宮被香宜排，當不了掌事宮了，想到皇后娘娘這里來伺候……”

“胡說！”靈瓏斥責，“既然想當掌事宮，為什麼要來鳴宮，是想把我除掉，再當這里的掌事嗎？你自己聽聽你說的是什麼鬼東西！”

晏后臉鐵青。

“靈瓏，別跟廢話，這婢子既然不老實，廢了的手，干脆連臉也廢了！”

靈瓏抓起石榴的手就往油甕里按，惡狠狠地道：“先燙了你的爪子，再用這沾了爪子的油潑到你臉上，灌進你里，讓你再胡說八道！”

石榴拼命掙扎，大哭求饒。

靈瓏卻不松手。

石榴的手被拽著，只是到了油甕邊緣，就燙得尖一聲。

“別燙我，別燙！我待，靈瓏姑姑饒命，我待！是櫻妃娘娘我做的，是櫻妃！”

在掙扎中，整個人橫躺在地上，靈瓏和兩個宮都按不住，被踹翻了油甕。

熱油灑出來，靈瓏等人連忙躲避。

石榴趁機掙鉗制，沖向殿外。

門口有晏后的心腹侍堵著，倉皇間眼看逃跑無。

忽然一狠心，狠狠咬了一下牙齒。

等靈瓏帶人將重新按住時……

已經七竅流，倒在了地上。

侍搶上來，掰開了石榴的，看到牙齒里塞的東西。

“娘娘，是藏在牙里的毒藥，關鍵時刻咬破包裹毒藥的殼，就能服毒自盡！”

晏后子一晃。

愣了一瞬間。

牙齒里藏毒，之前查到的外邦細也用過這招。但，毒藥的品不純，他們死亡時間還是有點久。

可石榴剛一作，就中毒而死。

這麼烈的毒藥……

見過。

晏后慘然而笑。

知道誰是幕后指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