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次來,都會代主廚,扇貝的纖維很弱,只用低溫慢煎就好。
林西月不吃扇貝,喜歡滿是膠質的羊排,口細膩。
“今天看起來很累。”鄭云州切牛排時,抬頭看了一眼。
林西月嗯了聲:“寫下禮拜的發言稿,那麼多人呢,就讓我上去出丑,力能不大嗎?”
鄭云州笑,笑里有向臣服的:“那怎麼是出丑?他們是覺得,年年都個老頭子上去,形象上差了點,正好隊伍里來了個樣貌端正的,又出能干,你不上誰上?”
撐著下看他:“你就夸我tຊ吧,現在越來越會說話了。”
“實話。”鄭云州往椅子上一靠,手握著,“出國手續都辦好了嗎?”
林西月說:“材料很早就上去了,應該辦好了。”
他點了一下頭,和商量的口吻:“那走之前,是不是得勻點時間給男朋友,讓我好好看看你?”
“鄭云州。”
林西月放下手里的叉子,忽然很認真地他。
鄭云州還挲著的手背,臉上是顯而易見的溫:“嗯。”
“你把放在我那兒的東西都拿走吧。”林西月盯著他的眼睛說。
還是說不出分手這兩個字,只能通過的細節來。
語言有時候很貧瘠,而對他的又太濃重,無法說得出口。
鄭云州的笑驀地冷下來:“怎麼說?你是去出差,又不是不回來了。”
林西月咬了咬,說:“會回來。但回來以后......我們就不要來......”
“停下來,不要再說了。”鄭云州握著的手不斷發力,眉心皺在了一起,“我又哪里惹你不高興了,因為那個小姑娘?”
林西月搖頭,說:“你不是問我要期限嗎?我現在可以告訴你結果,我認為我們不合適。談也許可以,結婚就沒有必要了。”
鄭云州放松的神一下子變得冷。
他的齒關咬著,不明白這麼突然地說這些,是早有準備,還是一時生氣。
如果林西月是這麼打算的,來到他邊,和他相幾個月就分開,那的目的是什麼?想看他一次發瘋到底?
林西月掰開了他的手掌,一字一句地說:“這段日子我過得很開心,你呢?”
鄭云州不想回答這種蓋棺定論的問題,聽著像大限將至。
他把手上的餐巾一摔:“林西月,我認為我們很合適,再也找不出比你更合適我的人了,所以你說的這個結果,我不同意。”
怎麼還能不同意的?
林西月怔怔地看著他。
忘了,鄭云州這個人,本來就不能以常理來論。
林西月忽然笑了:“你不同意,會讓你爸媽很難做,他們說服不了你,我這邊麻煩就大了,我還得工作。”
說完,站起來和他道別:“走了,今天不用送我,改天來拿東西,出國前我會整理好,反正你有鑰匙。”
鄭云州默了片刻,反常地著眉骨笑,是被氣的。
手放下來時,他猛地用力捶了下桌子,震得餐盤都劇烈跳。
消停了這麼久,又來手管他的事了,是吧?
他拿起桌上的手機,打給袁褚,劈頭就說:“到我這里來一趟。”
第63章 無常 也愿意嫁嗎?
063
袁褚接了電話, 拿上原本要鎖進鄭云州屜的文件,匆匆趕到。
餐廳沒有其他客人,一盞水晶吊燈孤獨地高懸, 鄭云州坐在長桌邊,淺黃桌布上的酒漬像誰的淚痕,燈落寞地打在他后背上,看上去渾都繃得很。
鄭云州不停地在煙, 面前的陶瓷缸里, 已經堆上了七八個煙頭。
“鄭董。”袁褚走到他邊, 小聲了一句。
鄭云州不疾不徐地吐了口煙。
他也沒抬頭:“傍晚你跟我說,大概知道了林西月的世,講講看。”
袁褚拆開檔案袋,把幾張黎岫云年輕時的照片遞給他。
他說:“其實傳聞很早就有了, 說黎岫云對林西月另眼相看,連去日瓦開會也指名要去, 當然這是別人里說的, 不一定準確。但其他不論, 就黎總年輕時的樣子,乍一看, 我真的以為是林小姐。”
鄭云州長手, 把煙摁滅在缸底, 轉了轉。
他煩躁地一張張翻過去, 確實長得很像。
如果袁褚不告訴他,如果不是這些年代十足的, 他幾乎就要認為那是林西月。
“意思是,黎岫云是林西月的媽媽?”鄭云州抬起頭,連發問的聲音都很虛。
如果是真的, 那這個媽也當得太便宜了。
林西月苦罪的時候,在象牙塔里修煉自己,等到文曲星高中狀元了,親媽也跟著問世了?
袁褚也沒把握:“我不敢說一定就是,但黎岫云近期派人去過云城,跟鎮上的人打聽林西月,書回來匯報之后,當晚就和老公大吵一架,我想,如果他們沒關系的話,不會有這麼大靜吧?”
心里的烏云越積越厚,鄭云州煩得又點了一支煙:“這里面又有老公什麼事?”
“林西月今年二十七,而黎岫云五十出頭,如果兩個人真是母,按時間推算,那個時候剛畢業,分到鄭主席邊......當書。”袁褚的聲音越來越低,說到最后,反復地觀察鄭云州的臉。
提到鄭主席三個字的時候,鄭云州嘶了一聲,他想得神,沒注意,被煙灰結結實實地燙了下。
他猛地丟了煙頭,指著袁褚說:“你總不是要告訴我,西月是鄭從儉的兒吧?”
這不可能。
盡管外面都傳,黎岫云和鄭從儉關系匪淺,一個小地方出來的人,能有今天,不得鄭家扶持。
他對黎岫云不了解,但他了解趙大小姐,那麼明的一個人,會看不出老公和書的貓膩?還常把請到家里,跟來往了這麼多年。
袁褚搖頭:“我不敢說,這只有您去問問鄭主席,他應該曉得,聽東遠的人說,今天劉勤找林小姐談話了。”
難怪林西月看起來那麼消沉。
工作努力認真,不嘉獎就算了,反而因為談個挨批。
也不知道鄭從儉怎麼代了劉勤,劉勤又是怎麼趾高氣昂的,拿出領導做派教訓了一番,讓往肚子里吞了多委屈,看了多臉。
林西月那人看著溫和善,但因為從小到大的長經歷,比誰的自尊心都強。
想到這里,鄭云州被上那火兒拱得坐不住了。
今天就算林西月是他同父異母的妹妹,他們因為這份倫理關系必須得分開,哪怕鄭從儉干這些缺德事有他的原因,他也得先去替出了這口氣,沒老頭子這麼辦事的。
他霍地起,快步出了餐廳,坐上車,對司機說:“去我媽那里。”
今晚鄭從儉在園子里吃飯。
也好,當著他寶貝媳婦兒的面,講一講他是怎麼欺侮人的,讓趙木槿看看他什麼貨。
路上鄭云州給林西月打電話,打了兩遍都不通。
第三遍打已經是忙音,林西月把他電話掛了。
他握著手機,疲乏地靠在座椅上,大力摁了摁眉心。
幾秒后,鄭云州長嘆了一口氣,摁亮了屏幕,一個字一個字輸對話框:「小西,今天出了這樣的事,你很應該生我的氣,打我罵我都可以,但至讓我知道你平安到家了。事我會解決的,不要胡思想,好嗎?我們不會分手,結婚也不需要經過誰同意,重要的只有你的態度。」
鄭云州不喜歡聊微信,不管是誰,凡是不能用好或不行解決的,都是一條語音就過去了。
這是他生平編輯過的,最長,最誠懇的一篇道歉小作文。
他在園門口下車,進門后,解了西服扣子,甩著手大步流星地往前。
和宋伯迎頭上時,像陣風一樣過去,險些把老人家帶倒。
宋伯趕扶了扶懷里的香爐,到傭人手里:“拿好,我去看看怎麼回事?”
上一次看見大爺鐵青著臉進來,還是魏家出事的時候。
鄭云州快步上了閣樓,前廳一個人也沒有,墻旁立著的四架紅酸枝木多寶格,暗紅木紋好似涼掉的老茶湯般濃釅,隔斷里整齊擺著鈞窯的月白膽瓶,一縷沉水香從銅胎琺瑯爐里飄出來,熏得他頭昏腦漲。
他沉下一口氣,連人也懶得了,抬就踹翻了面前的圓桌,整套的茶摔在地上,哐當幾聲后,發出一道實木落地的巨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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